一时之间，卢米安竟不知“权力者暗箱”这源于“掮客”途径的非凡物品究竟算不算有负面效果。
说有吧，“遭遇一场来自魔鬼等邪恶生物的交易”在某种程度上竟然阻止了可能发生的战斗，要是没这个“负面效果”，卢米安怀疑自己被羊脸魔鬼发现的瞬间就会遭遇攻击，而不是被询问是否需要肉，这仿佛是“阴影商人”能降低危险生物或神秘存在的恶意。
然而、如果说这不算“不利影响”、显然也不对、因为与魔鬼的交易绝不会简单或轻松、甚至可能极其危险、哪怕那个魔鬼已经死去。
卢米安沉思片刻、指向灰白石桌上的“脓肿断手”、询问需要付出什么代价来换取全部。
他打算先评估一下交易的难度、如果不行、就考虑寻求节制派的半神协助、共同对抗这个腐朽的羊脸魔鬼。
“与魔鬼等邪恶生物进行交易”并不意味着必须与它们达成协议！
卢米安话音刚落、就感到身体变得僵硬、一股寒意在体内蔓延。
他意识到了发生了什么、没有尝试阻止或挣扎、随后发现自己的嘴巴不由自主地张合、用已逝去的声音发出了像砂纸摩擦粗糙金属的声音。
那个声音用一种未知的语言重复了卢米安的问题、每个字都让卢米安感到心惊胆战、仿佛它们在攻击他的灵魂。
一个弯腰驼背、羊头人身、皮肤黝黑的腐朽魔鬼用同样的语言回应、空洞的声音在四周回荡。
其中一个词让卢米安感觉自己的灵魂和身体仿佛被一只巨手紧紧握住。
如果不是因为他本就处于“死亡”状态、并且有艾格斯家族的黄金面具的保护、仅仅这样的交流就足以让他受到重创。
“宝剑骑士”马里奇虚幻的声音突然在他脑海中响起：“我要法布提死！”
法布提？恶魔君王法布提、拿波瑞狄斯利的真身？交易的内容是要我去杀死一位古老的神祇？卢米安微微眯起眼睛、看着面前巨大的羊脸魔鬼、用重新获得控制权的嘴巴回答道：“那是一位古神、我无法做到。请提出另一个条件。”
如果羊脸魔鬼不愿意改变条件、那么他也不打算再谈下去了！
既然无法面对古神、难道还对付不了你吗？
也就是需要请求一位半神的帮助、之后再慢慢偿还这份人情！
不知是“宝剑骑士”还是那位节制派的半神、再次控制了卢米安的身体、将他的话翻译成了羊脸魔鬼能理解的语言。
这同样给卢米安带来了一些奇异的感觉。
羊脸魔鬼本应有四五米高、但由于它一直弯腰驼背、看起来只有三米多高。
这时、它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用空洞而低沉的声音说：“我要那个蛋。”
蛋？
卢米安心中升起了疑问、自言自语起来。
他之所以能直接理解对话、是因为“宝剑骑士”已经进行了同步翻译。
“那颗蛋在何处？”卢米安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在他体内的节制派成员控制他的嘴巴完成转述之后、那个腐烂的羊脸魔鬼让手中的巨大腿骨坠落到地面、发出了一声巨响。
“在宫殿里。”羊脸魔鬼简洁地回答。
这也使得“宝剑骑士”的翻译工作变得更加容易。
卢米安确认性地问道：
“是′死神′的宫殿吗？”
曾经的神灵居所是否充满了危险？
羊脸魔鬼的两颗眼睛、流淌着血水和脓液、微微动了动：
“没错。”
“死神”宫殿中的一颗蛋……卢米安犹豫着、是应该同意交易、还是直接抢夺。
他一边打量着周围、一边继续提问：
“那颗蛋是怎样的？”
在等待节制派成员翻译的过程中、卢米安注意到、插入地面的半截石柱旁、有一具只剩下部分躯体的破碎雕像。
隐约可以看出那是一具鸟类的雕像、其羽毛似乎由神秘的图案编织而成、显得苍白而黯淡。
鸟类雕像……卢米安心中一动、将这个发现与羊脸魔鬼所要的蛋联系起来。
翻译完成后、他再次补充问道：
“是鸟蛋吗？”
过了十几秒钟、羊脸魔鬼拖着那根苍白的腿骨向前走了几步、后者与地面的摩擦发出了刺耳的声音。
羊脸魔鬼缓慢而断断续续地说道：
“是的。
“它非常巨大。
“黑色、带有火焰。”
真的是鸟蛋、而且显然来自一个非同寻常的母体……卢米安突然又想到了自己和同伴们正在追踪的奥赛托那个早产的孩子、以及“女妖”们全力以赴时的状态：
那看起来非常像鸟、有着爪子和翅膀！
尽管这与那个鸟类雕像有明显的不同、但至少它们都是鸟类……而且、既然“死神”的宫殿里有一颗异常的鸟蛋、那就说明曾经存在过母体、存在一个神秘学意义上的母亲、“母亲”……卢米安隐约感觉到了奥赛托孕育那个死尸婴儿并将其投入冥界的原因。
她的目的也是为了那颗蛋、想要利用那颗蛋对冥界做些什么？
无论是将拉克雷地区的亡灵国度纳入自己的“彼岸世界”、还是举行让尸体怀孕并生下孩子的仪式、都是为了这个目的？
她难道想把冥界和自己的“彼岸世界”融合？
这野心也太大了吧？
这可是真神的遗产、曾经的神国！
但如果奥赛托真的成功了、那么“伟大母亲”岂不是可以直接降临？
即使她暂时还不能完全融合冥界、只是播下了一粒种子、对我们的世界来说、也是极其危险的！
卢米安立刻又向羊脸魔鬼提出了问题：
“你有没有见过一个长着鸟爪的巨大婴儿？”
羊脸魔鬼凝视着卢米安、没有回答、不清楚是因为它未曾见过、还是“掮客”途径的作用仅限于交易过程本身。
卢米安沉默了片刻、然后断然说道：
“达成协议！”
羊脸魔鬼几乎不易察觉地点了点头、转身拖着那根苍白的腿骨、一步步返回到放置着“脓肿断手”半边身体的灰白色石桌旁。
卢米安则低声向“宝剑骑士”和节制派的半神传达了自己刚才的想法。
“宝剑骑士”马里奇迅速回应道：
“我们立即前往′死神′的宫殿。”
似乎是为了消除卢米安的恐惧、“宝剑骑士”又补充说：
“你佩戴着艾格斯家族的面具、许多冥界的危险会自然避开你。我们需要警惕的只有像′摆渡者′那样的变异生物。如果奥赛托的怪物孩子能够接近′死神′的宫殿、接近那颗鸟蛋、那我们也应该可以。它虽然是早产儿、加上奥赛托的遗传、赋予它的力量最多也只能达到序列级别。”
看到“宝剑骑士”难得地一口气说了那么多、卢米安沉思着说：
“它的存在状态和诞生仪式都非常特殊、可能能够部分地利用冥界的力量。即使由于早产、它还没有达到天使的位阶、我们也应该将其视为在特定环境下具有序列实力的半神来对待。”
毕竟、这个婴儿是通过达尔什湖、通过“彼岸世界”与亡灵国度的融合而诞生的、它还经历了在尸体中孕育、死后诞生、回归本体、融合变异的过程。
它绝不能被视为一个活着的生物、因为任何活着的生物在冥界都会立即死亡。
“正确。”“宝剑骑士”简洁地回答。
在断墙上几根苍白光芒的骨火把照耀下、卢米安确认性地询问体内的两位节制派成员：
“沿着刚才的路一直走向黑暗的深处、就能到达′死神′的宫殿吗？”
卢米安记得“宝剑骑士”曾提到过、他阅读了很多“死神”后裔的笔记。
“宝剑骑士”还未回答、站在灰白色石制长桌前的羊脸魔鬼突然举起了那根巨大的苍白腿骨。
它用腿骨指向了破碎雕像附近、被穹顶石块砸出的黑洞。
那似乎是一个通往这座黑暗教堂地下室的入口。
卢米安愣了一下、随即问道：
“你的意思是、从这里可以直接通往′死神′的宫殿？”
根据“宝剑骑士”的说法和之前所见、卢米安相信“死神”的宫殿位于黑暗冥界的最深处、必须沿着道路一直向下、深入地底才能到达。
但如果是向下走、那么直接跳入看不见底部的“地下室”似乎也是一个可行的选择。
罗塞尔大帝曾经说过、所有的道路都通向特里尔！
羊脸魔鬼缓慢地点了点头。
直到这时、卢米安才突然意识到：
这个家伙能听懂我的因蒂斯语！
那之前还需要什么翻译？
死后的魔鬼是否仍旧是魔鬼？卢米安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耗费时间、他迅速地跑向了那个深邃的黑洞口。
他搓出了一団明亮的白色火焰、放置在洞口边缘、照亮了洞内的景象：巨大的石柱、褪色的木架、崩落的石板、盘旋向下的楼梯、一直延伸至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
“没有障碍.”“宝剑骑士”代表节制派半神做出了判断、“可以到达′死神′的宫殿。”
在楼梯上、卢米安没有迟疑、跳上了部分坍塌的楼梯。
他没有选择常规的下楼梯方式、而是在石柱、木架、楼梯、墙壁之间灵活跳跃、直线下降。
在下降过程中、卢米安时而化作一道明亮的白色火焰长矛、以便飞越那些彻底崩塌、无处借力的区域；时而转变成阴影中的生物、以绕过那些特殊的地带。
周围的黑暗似乎潜藏着未知的亊物、即使是明亮的火焰也无法将其照亮、但卢米安选择忽略、装作没有察觉。
经过了一段不明确的时间、卢米安终于脚踏实地。
在明亮的白色火焰照耀下、他看到四周散落着破碎的骨骼、有的洁白如新、有的呈黄褐色、有的则是深棕色。
在距离卢米安不远的地方、一面深黑色的石墙高耸、上面嵌有一扇巨大而沉重的木门、仿佛是为巨人设计的。
卢米安走向那扇木门、弯下腰、伸出双手、开始用力地向外推。
他的直觉告诉他、门的另一边就是“死神”的宫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