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阿哥来得迟,在旁边听得云山雾罩。

“好好的,三哥操心宗学做什么的?这不归礼部管吧?”

五阿哥道:“这是宗人府管着的,汗阿玛提了好几年宗室子弟荒废骑射,说的就是宗学……”

宗学各旗设各旗的,宗人府也不好越过各旗旗主王爷去插手。

长此以往,宗学就成黄带子子弟混日子的地方。

大家都安静了。

三阿哥望向九阿哥。

九阿哥望向十阿哥。

十阿哥看着五阿哥,若有所思。

四阿哥也是差不多的动作。

五阿哥被看的发毛,低头看了自己身上两眼。

身上是端罩,下头是冬朝靴,大家都是差不多的装扮,没什么不妥当。

“怎么了?”

五阿哥望向九阿哥。

九阿哥迟疑了一下,指了三阿哥,道:“这不是三哥昨儿去御前说弘晟入上书房之事么,汗阿玛嫌皇孙多闹腾……说每家只准送一名皇孙入上书房……”

五阿哥:“……”

他望向三阿哥,有些茫然。

三阿哥扬着下巴,轻哼道:“这规矩是限制旁人家的,你家肯定不算,谁叫你嫡子行二……”

就算宜妃不说话,还有太后给五阿哥撑腰,旁人比不了。

三阿哥觉得,五阿哥府会成为特例,恩准两个皇孙入学。

他昨天难受,也有这个缘故。

同样的皇子,小时候都一样的,自己在御前还要更受宠些;结果大了,比不上哥哥,也开始比不上弟弟了。

汉人有句俗话,叫“有了后娘就有后爹”。

自己没有后娘,却有一堆妃母跟嫔母。

汗阿玛也要成了后阿玛了。

五阿哥没有说什么,只是脑袋耷拉着有些蔫。

九阿哥见状,就安慰道:“五哥您着什么急,还有两年工夫呢!”

“嗯……”

五阿哥点点头,看了眼乾清宫方向,笑容有些苦。

九阿哥望向十阿哥。

五哥这反应不大对头。

莫非还有其他缘故?

十阿哥轻轻摇头。

这么多人,不是追问这个的时候。

九阿哥闭上嘴巴。

少一时,到了朝会之时。

虽说今日是大朝,可因不是元旦、冬至、万寿节,并不行大朝仪。

等到九阿哥跟着进了太和殿,圣驾升座。

先是太子与康亲王率王公大臣因皇上明年五十寿,请上尊号。

康熙坐在龙椅之上,环视众人。

“朕即位四十余年,未尝一刻不以民生休戚为念……朕以实心为民,天视天听,视乎民生,后人自有公论,若夸耀功德,取一时之虚名,大非朕意,不必数陈……”

众人二次奏请,依旧不允。

众人三次奏请,终不允。

又因今年是大计天下之年,地方腾出来不少缺,不少官员升转要谢恩。

平日里都是零散在西暖阁或清溪书屋请见陛辞或陛见的,今儿则是一个个来了。

等到这轮谢恩完毕,就是喀尔喀使臣进九白之贡。

又有西归的厄鲁特部头领津阿拉布坦来朝,请求内附,封了多罗郡王,在口外划了草场放牧……

九阿哥站在排班中,除了最初跟着太子跟康亲王跪请,其他就是干站着。

他百无聊赖,眼神就望向自家五哥。

到底怎么回事儿,下朝要好好去问问。

再看前头的亲王班、郡王班,因是大朝的缘故,裕亲王跟恭亲王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告假,都上朝了。

九阿哥就发现八阿哥也在看两位王爷。

或许看的不是两位王爷,是和硕亲王的位置。

九阿哥好像有些明白八阿哥的好强了。

谁让汗阿玛厚待兄弟,并没有像世祖皇帝那样,将兄弟分了三六九等,开始了一体封王的先例。

兄弟尚且能封亲王,朝臣也好,皇子也好,自然也觉得皇子也能一体封王。

结果封了贝勒。

九阿哥觉得,前头的几个哥哥,肯定心里都不乐意。

严于律己的四哥,自尊自强的七哥,还有心比天高的老八,谁甘于人后?

九阿哥忍不住抬头,望向龙椅上的皇父。

不知道自己跟老十,算不算也归在前头的阿哥中?

等到下一轮册封皇子,要是有自己就好了。

王爷比贝勒爷好听……

关键是,以后阿克丹、尼固珠跟小四封爵,都是因自己的爵位而定。

明年的万寿节礼,自己代丰生他们三兄妹预备一份寿礼。

总要提醒皇父,他还有三个亲自起了小名的孙子、孙女。

冬日朝会,从卯正开始。

前后大半个时辰,到了辰初二刻,就散朝了。

九阿哥想要找五阿哥说话,不过五阿哥暂时没空。

他跟理藩院尚书回理藩院了。

喀尔喀的使臣,还有新内附的蒙古王公,都要设宴,还要安排赏赐,都归理藩院管。

九阿哥就跟四阿哥回了户部衙门。

只是他没有回西屋,而是直接跟着四阿哥进了东屋。

也不用四阿哥让,他就在炕边坐了,吩咐苏培盛,道:“去冲两碗油炒面,再去跟何玉柱要两盘饽饽……”

苏培盛见四阿哥没拦着,就应了一声,挑了帘子下去预备。

九阿哥将外头端罩脱了,往旁边一丢,道:“怪沉的,压死了!”

四阿哥已经在书案后坐了,听了抬头瞪过来,道:“眼见着过年,也没个忌讳!”

九阿哥看着四阿哥身上端罩,有些穿戴痕迹,半旧不新。

他嘟囔道:“我也没浑说,就是沉呢……”

四阿哥还想要训斥,九阿哥就岔开话。

“四哥,五哥到底怎么回事啊?是不是他理藩院的差事出了什么纰漏?方才瞧着他,怎么没底气的样子?”

四阿哥消息比旁人灵通些,可也没有往兄弟府中安插耳目。

他也想到了上个月的痘症。

不过他晓得九阿哥是个心里藏不住事儿的,没凭没据的,不好因为猜测,就说侄儿不好。

他就稍加思量,道:“长子到底不同,五阿哥应该是舍不得换弘昇出宫。”

九阿哥:“……”

他有些狐疑,看着四阿哥道:“这送进宫读书的皇孙,还能半路换人选?”

四阿哥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道:“一府一个名额,送谁不送谁,汗阿玛想来也不会干涉。”

九阿哥恍然大悟道:“怪不得五哥脸色儿不好看,这弘昇都知事了,也送进宫里整三年……”

等到大后年,就是五年了。

到时候半途被换回去,以后如何在堂兄弟跟前立足?

怕是人也要颓废了。

虽说嫡庶有别,可都是五哥的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

“许是汗阿玛不会卡那么紧呢……正如三哥说的,五哥府上跟其他人家不同,嫡子非长……”

九阿哥道。

四阿哥道:“无规矩不成方圆。”

九阿哥:“……”

正好封印之前没事儿,下午要不要去礼部找老三?

宗学的事情,可以张罗起来。

不过十岁这个入学年纪,挺晚的,不是开蒙。

阿克丹真要入宗学,也要六、七年之后。

这样看来,宗学修整之事,倒是不用太着急。

自家还是要给阿克丹预备先生。

四阿哥垂下眼,见糊弄过去,暗暗松了一口气。

这会儿工夫,苏培盛回来,后头还跟着何玉柱。

苏培盛端着茶盘,上面是两碗牛油炒面。

何玉柱也端着茶盘,上面是牛舌饼、肉松饼、枣花酥跟蜜三刀四碟饽饽。

两人将吃食在炕几上摆了。

九阿哥站了一早上,早饿了。

就着两道咸饽饽,他吃了一碗面茶。

四阿哥这里,则是吃另外两道饽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