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西暖阁。

康熙正在跟苏努贝子说话,说的正是这次赏银的数额。

上次赏宗室与诸皇子,是平准的赏赐,赏出来的银子也比较多。

这次万寿节赏银,就没有那个多了。

“庄亲王、简亲王、裕亲王、恭亲王、直郡王、诚郡王、敦郡王各赏五千两……”

“四贝勒到九贝勒、十三阿哥,还有苏努你赏四千两……”

“十二阿哥、十四阿哥、安郡王等赏银两千两……”

苏努垂手听了,谢恩道:“奴才谢皇上恩典。”

按照他的爵位赏赐,肯定要归在两千两的,现下抬了一等,跟诸皇子齐平。

宗室亲王中,没有赏康亲王、显亲王;郡王中,没有赏信郡王与平郡王、与顺承郡王。

除了皇子之外,小辈宗室只赏了简亲王与他自己。

确实是恩典。

康熙抬手道:“宗室王公懒散的多,你这些年的辛苦,也都在朕眼里。”

苏努还是太祖玄孙中,年岁最长的,如今是广略贝勒这一支的门长。

康熙也乐意抬举他制衡礼烈亲王一脉。

两红旗抱团是不假……

可对于八旗来说,两红旗的稳定,不是坏事……

*

九贝勒府,正殿。

丰生三兄妹穿着蟒褂,舒舒穿着贝勒夫人朝服,等着九阿哥回来。

等到九阿哥到家,也直接到了正殿。

一家人就齐齐整整的,对着宫里的方向叩首贺寿。

丰生三兄妹还混沌,不过眼见着父母都严肃,就都老实跟着做动作。

等到磕头起来,尼固珠才忍不住问道:“不当着汗玛法,他能晓得我们磕头了么?”

九阿哥道:“不管你们汗玛法晓得不晓得,这拜寿磕头都是应该的,等到你们过几年大了,阿玛带你们去乾清宫磕头。”

尼固珠看看舒舒,又看看九阿哥,小脸带了纠结,道:“那……红包呢?”

他们的身份,除了父母之外,也不用给别人磕头。

就是抚养照顾他们的伯夫人这里,为了防止落人口舌,也没有让他们行过大礼。

父母这里,他们记得过年的时候磕过,他们自己生辰的时候磕过。

两次都给了红包。

在年幼的尼固珠眼中,磕头大礼就跟红包连上了。

舒舒道:“汗玛法是你们阿玛的阿玛,你们磕头这是尽孝心,怎么能惦记红包……”

说到这里,怕几个孩子不明白,她就道:“咱们家这府邸,还有你们身上穿的、平日里吃的,都是你们汗玛法给的,得了这么多不能再惦记红包,等你们大了,要想着孝敬汗玛法红包才是。”

丰生跟阿克丹还在思量,尼固珠脸上迷糊道:“额涅平日里不是说阿玛养家么?”

怎么又成了汗玛法养家?!

那让他们多心疼阿玛做什么?

舒舒蹲下,带了几分认真,道:“你阿玛养家之前,也是从你们这么大长起来的,后头你们汗玛法又给你们阿玛指婚、开府、封爵、分了产业,这都是你们汗玛法对儿子的慈爱,你们阿玛记得,你们当皇孙的也要记得。”

九阿哥在旁道:“是啊,是啊,这就是父慈子孝,我当孝顺你们汗玛法,你们因我的缘故,也当孝顺你们汗玛法。”

几个小孩子都乖巧点头。

这样说,他们就明白了。

每次去郭罗玛法家的时候,阿玛也会再三教导他们,说那是额涅的额涅跟阿玛,他们不能任性,要多敬着点,还有舅舅们也是,不管年岁大小,都是额涅的弟弟,要像对十叔似的。

丰生道:“往后儿子大了,不单想着孝敬汗玛法红包,还会孝敬阿玛跟额涅红包,还有玛嬷……”

阿克丹则是牵着舒舒的手,道:“除了红包,还孝敬额涅首饰,好颜色的宝石做耳钳子、做压襟……”

尼固珠不甘人后,道:“哥哥们孝敬银子跟穿戴,我孝敬吃的,我去种菜,还要养牛、养鱼虾。”

舒舒跟九阿哥笑吟吟听着。

九阿哥小声跟舒舒道:“还有十二年……”

舒舒:“……”

这还真是,没当差几年,就盼着“退休”了。

十二年,康熙五十四年……

西北不稳,战事将起。

舒舒看看丰生,又看看阿克丹。

要还是十四阿哥为大将军王,那还是别惦记战功了,后患无穷。

要是换了其他宗室领兵,倒是丰生跟阿克丹攒功劳的好机会。

皇孙跟着出征,只会守着大营跟后勤,不会派去做先锋,倒不用担心安危。

至于尼固珠……

舒舒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到时候就是十六岁的姑娘,就要择婿。

尼固珠将小脑袋在舒舒手中顶了顶,肉乎乎的身子就贴了过来。

“我听阿玛、额涅的,会好好孝顺汗玛法的,可我都不认识汗玛法,怎么孝顺呢?认错人了怎么办?咱们怎么不去汗玛法家串门啊?”

尼固珠小嘴叭叭着。

舒舒道:“你小时候见过你汗玛法,就是忘记了,等你过几年大了,再见就记得了。”

这其中有三分孝心,七分是想出门的心。

孩子正是爱闹腾的年岁,出门后就惦记上了外头的热闹。

尼固珠又道:“那我们以后也多孝敬十叔,什么时候去十叔家吃烤羊排啊?十叔家的烤羊排,比咱们家的好吃……”

这有些不客观。

敦郡王府的食谱,许多跟这边都是通用的。

就是两府的灶上人,也彼此互相学习。

这孩子就是“隔锅香”。

九阿哥也不想拘着孩子们,道:“你们老实回去上课,中午去你们十叔家吃烤羊排。”

尼固珠带了雀跃,催着丰生跟阿克丹:“大哥、二哥,快走,今天曹师傅要讲典故……”

丰生跟阿克丹就跟着尼固珠往内学堂去了。

舒舒跟九阿哥回了正院。

舒舒服侍九阿哥换下了朝服、朝冠。

这是贝勒冠带中最繁琐的一套,一年穿不了两日,这一套下来,可是预备着要穿上十年二十年的。

“汗阿玛要赏皇子与宗室……”

九阿哥带了几分雀跃道:“爷今年财运不错,南巡路上得了两回赏,两千两银子,这回应该只多不少,到时候爷给几个孩子装个荷包,让他们共沐皇恩。”

方才在孩子面前,他就想说来着,结果舒舒教导孩子们孝道,就忍了没说。

舒舒很是意外,道:“之前一点动静都没有……”

九阿哥道:“是啊,应该是汗阿玛心血来潮,不说别的,只说这回大寿免宴饮就省了多少银子,真要在太和殿举行大宴,要用四等席,四两四钱银子一桌,可不是要上千桌,这都是小的,要是办寿宴,外地督抚就要上折子求来朝,寿礼也会增加,不知要抛费多少。”

这是好事。

舒舒也觉得欢喜。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康熙能赏儿子们跟宗亲大臣,可见心情不错。

这样的气氛,多持续些。

并不长久了。

九阿哥又说起了三阿哥道:“上回那次赏银,他正好降贝勒,这回升回了郡王,估计要便宜他了。”

舒舒不由莞尔,道:“诚郡王也辛苦呢,这一年到头下来,半年的时候入值南书房,从早到晚的……”

辛苦付出了,爵位也跟大阿哥齐平了,比下头的弟弟多些赏银也说得过去。

九阿哥轻哼道:“别的还罢了,只是汗阿玛别落下老十就成,老十也是多罗郡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