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九阿哥给拦了一回,尼固珠忘了哭了。

等孩子们前往正院的时候,她已经开始跟阿克丹讲道理。

“每天都听大哥、二哥的,也该听听我的,轮着才对……”

“听我一回怎么了?我觉得好看,两位姐姐也觉得好看,是不是?”

说到这里,她还望向两个外援。

塔娜寻思了一下,道:“都好看。”

海兰笑着说道:“听妹妹的。”

阿克丹看着尼固珠的肿眼泡,点了点头,道:“明天听你的。”

尼固珠立时破涕为笑,道:“搭几回就好看了,到时候给玛嬷看。”

丰生在旁道:“妹妹搭的是月季花圃?”

“嗯,嗯……玛嬷没有出去玩,我就想搭个花圃给她看……”尼固珠道。

塔娜听着,若有所思。

海兰想不到旁的,慢悠悠附和道:“月季……好看……”

太热了,窗户都开着。

没等孩子们进屋,正房几个妯娌就听到外头叽叽喳喳的动静。

舒舒笑着说道:“小祖宗们回来了,幸好弄了内学堂……”

七福晋笑着点头道:“可是能撒手了。”

十福晋也心有余悸,道:“这孩子真不能自己教,自己教受气不说,孩子还不听话,我们爷将鞭子都翻出来了,现下小没舍得打,再大了淘气说不得真要动手。”

“哈哈哈……”

七福晋乐不可支,也听过弘暄的倔强,道:“小孩子就这一阵子不听话,再大些晓得道理就好了。”

就是海兰那样乖巧,前两年也有犯倔的时候。

就是因为反应慢,一来二去的,就是自己的时候生闷气,越发叫人心疼。

要是什么时候海兰能学会跟父母发脾气,那七福晋才要谢天谢地。

“七伯母、十婶……”

“九婶……”

等到丫头挑开帘子,孩子们就鱼贯而入。

孩子们开始叫人。

看着海兰跟塔娜手拉手的,不是只跟着尼固珠好,七福晋脸上带了笑。

年岁挨着的小姊妹,每天大半天在一块,这交情就出来了。

十福晋则是看到了尼固珠的肿眼泡,忙招呼过来,道:“怎么还哭了?是先生说了,还是怎么着?”

尼固珠挨着十福晋,望向阿克丹,又想要告状了。

舒舒看了她一眼。

小孩子不能惯着。

如今尼固珠每天晚上睡在北花园,那边没有其他孩子,大家都围着她转,开始有些霸道了。

尼固珠看到舒舒的脸色,小脸上带了心虚,拉着十福晋的手,道:“没哭,先生也没说……”

这明显不是实话。

十福晋望向舒舒,眼见她没有开口过问的意思,也不好多说什么。

“伯母,吃蒸樱桃……”

弘暄摸着小肚子,跟舒舒说道。

舒舒笑着点头,道:“已经叫人蒸了。”

小儿肠胃细弱,鲜果都是叫他们吃一点点,剩下就是蒸了吃。

尼固珠哭了一场,也耗费了力气,觉得饿了,跟舒舒道:“额涅,饽饽有什么?”

舒舒道:“叫人预备了素什锦烧麦跟豆腐皮包子,还有桂花米糕。”

尼固珠听着,很是失望道:“都是素的,没有肉,我想吃羊肉烧麦跟羊肉蒸饺,都要一兜肉的。”

舒舒看着她道:“我之前说过什么?”

尼固珠:“……”

小脸涨得通红,眼神有些飘。

舒舒不看她,跟榛子交代道:“明天开始不用送大格格过来上课了。”

榛子看了尼固珠一眼,应了一声。

尼固珠有些着急:“额涅又要带大家出去玩么?怎么不带我?”

舒舒看着她,带了严肃,道:“还记得我说的规矩么?”

尼固珠点点头,道:“记得,要尊敬先生,要听哥哥们的话,跟姐姐们好好相处,还要照顾弟弟……”

说到后头,声音越来越小。

舒舒不看她,总要让她长长记性。

要不然的话,性子就要歪了。

跟她耳提面命了两回,结果不听话,那就没有第三回了。

七福晋跟十福晋还是头一次见识舒舒发作孩子,两人面面相觑,都知趣的没有插嘴。

其他孩子见气氛沉重,也都老实了。

舒舒不想做扫兴的人,望向白果道:“叫膳房摆膳吧,孩子们那桌摆西次间。”

白果应声下去。

舒舒望向丰生道:“带大家去西屋洗手吧。”

丰生应着,招呼着大家出去。

尼固珠不想走,可怜兮兮地看着舒舒。

舒舒看着她,脸上没有笑模样。

尼固珠眼圈又红了,后悔没留在前院吃饭,可是也不敢跑。

塔娜年岁最大,晓得妹妹这个时候应该听话才好,就上前拉了她的手,道:“妹妹先去吃饭。”

“姐姐走……”

弘暄正饿了,也转头催促着。

尼固珠被拉着走了。

舒舒紧绷的脸松懈下来。

七福晋打趣道:“还真是‘严母’,怪吓人的。”

舒舒吐了一口气道:“没法子,谁叫我们爷是个惯孩子的,指望他做白脸没戏,我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七福晋道:“孩子多了,少不得今儿好、明儿恼的,都是小打小闹,训两句就行了。”

十福晋也劝道:“是啊,尼固珠年岁在这里,平日里乖巧懂事,偶尔有个小脾气不算什么。”

舒舒道:“这规矩从小就要立好了,小孩子最会看脸色,一回两回规矩松了,再板正过来,也是阳奉阴违。”

七福晋与十福晋就不劝了。

七福晋道:“我倒是盼着海兰能这样淘气两回,要不然总叫人不放心,怕孩子心里憋着。”

十福晋则是摸着肚子,有些犹豫道:“早先弘暄跟着上课之前,我满心满眼都是弘暄,如今有了小的,就老想着这个是阿哥还是格格,想弘暄的时候少了。”

七福晋看了眼十福晋的肚子,道:“你既心里有数,就偏心不到哪里去……”

说到这里,她望向舒舒道:“我就佩服你,三个孩子不偏不倚不说,也没有只顾着小的,忽视了几个大的。”

舒舒抚额道:“都是活祖宗,哪敢有偏倚?尤其是有了小的后,反反复复告诉几个大的,最疼的还是他们三个,他们是先来的,小弟弟比不得他们……”

七福晋不由莞尔。

随即,想到“先来后到”四个字,她心中又多了几分涩意。

是啊,这情分,也有先来后到……

*

清溪书屋。

康熙正跟四阿哥提及山东赈济之事。

这回要从户部支银子过去,还要截留漕粮。

四阿哥道:“几位赈济人选,都是部推出来的,素有廉名。”

康熙点头道:“如此正好,赈济是大事,山东又挨着直隶,地方安稳为要,谁要是敢冲赈济银子伸手,朕容不得。”

四阿哥垂手听着,却是担心此事。

户部下去的官员不敢伸手,可山东官员呢?

山东巡抚王国昌不算清白,早在三十五年征准噶尔时为运粮官就出过纰漏,三十六年戴罪立功才算平了前罪。

那是御前提拔的封疆大吏,也轮不到皇子质疑。

康熙问完户部公务,就叫四阿哥坐了,道:“听说你将府里孩子都带过来了,阿哥所住得开么?”

四阿哥点头道:“三进的院子,屋舍也富裕,住得开。”

康熙道:“朕将你的折子发往礼部了。”

这说的是四阿哥给两位阿哥请圈名字的折子。

四阿哥道:“都过了种痘关卡,眼见着就是开蒙的年岁,早盼着汗阿玛给圈名字,也算是站下了。”

康熙沉吟,道:“朕记得,他们也是三十九年生的,那也四岁了,这蒙师是不是该预备起来了?”

四阿哥道:“正打听着,儿子名下佐领人口,有个八旗举人,参加了三次会试落榜,后在部院为笔帖式,前几年接连着丁忧,就没有再补缺。”

康熙听着,摇头道:“落第举人,才疏学浅,怎么能给皇孙开蒙?不妥当……”

四阿哥想了想道:“倒是也有饱学才子在京,可都是留京备考,怕是不乐意为小儿开蒙。”

康熙看了四阿哥一眼,道:“听说三阿哥那边留心左右翼宗学?”

四阿哥点头道:“确实如此,应该是为弘晟以后上学预备,可是宗学那边要十岁才能入学,三哥那边也在打听蒙师。”

康熙看着四阿哥道:“朕给了三阿哥恩典,准弘晟明年入内书房读书。”

四阿哥听了一愣,随即脸上露出犹豫来。

康熙挑了挑眉,等着四阿哥反应。

四阿哥迟疑了一下,开口道:“汗阿玛,儿子也想要求个恩典,内书房里都是翰林院的学士们授课,外头比不了。”

康熙道:“为你们府的三阿哥求恩典?你想要送嫡次子入宫读书?”

四阿哥点头道:“是啊,儿子就是在内书房读了十年书,晓得那里的文武先生外头不能比,就算孩子平庸,十年内书房出来,也不会成了废物点心,考封三项不说全优,也是平以上。”

康熙轻哼道:“不是还有个心爱的格格么?两个嫡子都送进宫,留下个庶子,不怕他心生怨愤?”

四阿哥没有否定,反而带了几分羞愧,好一会儿才道:“儿子想要给李氏请封侧福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