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坤宫,次间。

香兰回来,将二所的所见所闻都说了,也说了九福晋对赵嬷嬷的处置。

宜妃仔细听了,待听到是舒舒出面解决,没有躲在九阿哥身后,且是发回内务府按宫规处置,不由笑了。

香兰不免好奇:“主子,福晋到底年轻,刚嫁进宫里,多少人盯着,这样大喇喇的打发人好么?”

这宫里行事,谁不是提着八百个小心。

就是自家主子,妃嫔中圣眷最浓,行事也没有肆意过。

“有什么不好?她是皇子福晋,她的脸面,就是阿哥的脸面,那奴才借着她是新妇就想要欺凌到她头上,打错了主意……倒是太子妃,素来是个和气人,这回怕是要为难了……”

宜妃说着,带了几分幸灾乐祸。

早在钮钴禄皇后薨,时为贵妃的佟皇后开始主持宫务时,宜妃与惠妃就是协理之人;等到佟皇后驾崩,后宫无主,宫务就全是惠、宜、德、荣四妃共理。

其他三位都住东六宫,西六宫当年虽有温僖贵妃,却是不管事的,所以这西六宫地界,都是宜妃做主。

三年前二福晋正式封太子妃,四妃就交了宫务。

四人位高权重多年,如今闲了,难免有不方便处,即便没有埋怨上太子妃,也没有几个真心喜欢她的。

*

舒舒既是处置了赵嬷嬷,就不怕人说嘴。

至于会不会让掌宫务的太子妃为难,舒舒没有放在心上。

要是今日发作的刘嬷嬷这样近身服侍九阿哥身边多年的,在主子面前有体面有情分的,怕是太子妃处置的时候要碍手碍脚,想的多些;一个灶上嬷嬷,有什么顾忌的?

如今二所运转正常,舒舒已经动了厨房,其他地方并不打算打动。

舒舒在书房坐着,拿着那本法兰西手札坐着,小棠从前院回来了,带了几分雀跃:“福晋,有了这一遭,她们都服顺了……刚才对着奴才,一口一个‘棠姑娘’,央求奴才过来取晚膳的单子……”

舒舒并不觉得意外,人性多是如此,欺软怕硬。

“天热,这两日就别上炖菜……今晚过水面,用时蔬多凑几样菜码……”

舒舒说完自己想吃的,犹豫了一下。

这过水面自己能吃,九阿哥怕是不行。

瞧着他的饮食习惯,胃口不好,怕是受不得冷硬。

“阿哥爷那边,例菜去了炖菜,拌个鸡丝,炒盘肉丝,蒸些萱萱呼呼的薄饼卷了吃……荤汤就不要了,炖一碗绿豆汤……”

舒舒一边琢磨,一边吩咐着。

小棠仔细听了。

舒舒想起跟进来的几个,也是不容易,多嘱咐了一句:“你盯着前头厨房,自是晓得我的份例多少……旁人我管不着,你们几个别亏了嘴,每顿加一个荤菜……两位嬷嬷那里,每顿加一荤一素……”

周嬷嬷与齐嬷嬷都是按照保姆的例,每日有一斤猪肉,老米七合五勺,随时鲜菜十二两,黑盐三钱。

如此下来,每一餐都保证一荤一素。

这个配给,是跟宫女子一样。

就是说不管是后院的兆佳格格与王格格,还是两人身份的四个宫女,还是舒舒这里新的四个宫女,这些人每日供应都是一样。

这个分例就是一听,实际上都贵在膳房吃大锅菜。

像小椿她们几个,因是“家人女子”,外边陪入宫的,即便挂着宫籍,也是临时户,比照着宫女子供应减等。

每日供应只有老米五合五勺、鲜菜十两、黑盐三钱,如此下来,没有主子贴补的话,每一餐就只有一盘青菜。

小棠自是感激应下。

舒舒却是皱眉,不管兆佳氏与王氏是不是摆设,人在阿哥所,就不能无视,也不能任由她们真的跟宫女一样供给,否则就落人口舌。

之前她不在,九阿哥一个男人不会想这些,有了纰漏也无人敢挑九阿哥的不是。

如今她嫁进来,安排的不周全,可就是她的过错,说不得要落个“嫉妒、不容人”的罪名。

“一会儿去兆佳格格与王格格那里传话,就说我说的……每餐可加两盘肉菜,用从我同阿哥爷这里的份例贴补……她们要是想点菜就自己点,不点菜就按照这个例送菜……”

舒舒斟酌了一回,还是晓得得捏着鼻子做个周全人。

小棠面上带出不乐意来,可也晓得没有她质疑的余地,闷闷的应了一声。

舒舒见状,少不得提醒道:“入宫前我说什么了?往后别什么都脸上带出来……只要是对外人,该恭敬的恭敬,该客气的客气,自己别有了错处……”

小棠满脸羞愧,小声道:“奴婢晓得了……”

不过是站在舒舒的立场,才会看那两人不顺眼,舒舒心里明白,也晓得不能纵容,不过没有再啰嗦,摆摆手让她下去了。

小椿进来,捧了两双鞋子,虽然依旧是旗鞋式样,可鞋跟不过一寸左右,且都是船形底,走路稳当。

舒舒见她眼睛通红,不赞成道:“哪里就这么急了?”

小椿打着哈欠:“格格的脚都磨出泡……”

“以后不许熬夜!有针线嬷嬷,以后除了我与阿哥的里衣,其他的衣裳鞋袜都交出去……”

舒舒带了几分认真:“这到底是宫里,不是家中……你们要是想留在我身边,就要多爱惜自己身体……若是熬得狠了,病了,挪出去容易,想要再进来,怕是难……还有这称谓,有人没人的都要板过来……”

这里是宫城,岂是随意进出的?

尤其是他们这种半常住人口。

早在舒舒出嫁之前,内务府就过去就收了陪嫁人口名册。

陪房不跟着进宫,不上宫册,他们也管不着,剩下带进宫的六人,内务府已经仔细查了一遍,户籍、履历、亲缘关系,确定没有纰漏,才允了人进宫。

舒舒名为皇子福晋,虽说主子一层,可人在宫中,就要遵守这里的规矩与准则。

小椿见舒舒认真,面上也带了郑重:“福晋放心,奴婢省的,往后一定好好的……”

舒舒这才接了鞋,直接拿了一双换上,果然比之前准备的旗鞋舒服许多。

“快去歇着,好好睡一觉……我这里还有小松呢……”

舒舒温和着说道。

小椿没有啰嗦,回房休息去了。

小松在旁,却是掐着手指头算着:“福晋,咱们三天没去校场……这院子不算宽敞,可不好立靶子吧?”

小松是董鄂家的世仆,她爹是府中护卫头,她除了会推拿,剩下拳脚功夫、拉弓射箭都会,有点舒舒“伴当”的意思。

如今舒舒这一出嫁,陪嫁的东西都要上册,不好带旧物入宫,可也陪嫁了两副新弓箭带了进来。

毕竟这种有技巧的东西,最忌讳放下。

舒舒也在想锻炼身体之事,这个不能落下。

同其他的相比,射箭反而是不引人注目的,毕竟她出身将门,而且的八旗尚武,日常拉弓射箭并不稀奇。

舒舒心中估算了一下院子的距离,立不了远靶。

“叫人弄个挂靶……以后射箭的时候拿出来挂在前房后墙上……”

距离拉不开,舒舒想要锻炼身体,只有增加负重:“铅袋先各加一斤……”

小松略一想,就明白舒舒用意,点头道:“嗯,这就去预备着……”

今天是入宫第三天,舒舒在努力适应,几个丫头自然也努力适应。

“对了,福晋,榛子家里祖上是卖伤药的,眼下也有人在太医院打杂……要是福晋没有旁的安排,就让她跟着奴才……”

舒舒自是没有异议,难免嘱咐一句:“不要嫌她年纪下,要是身上有值得学的,你也跟着学学……还有小棠那边,也知会一声……不说别的,只说药膳,她想要精益求精,就不能老想着等成方……知晓了药材配伍,自己琢磨,对症下药,才是药膳正道……”

小松听了,给舒舒预备好茶盘,放在书桌上,才下去寻小棠说话去了。

舒舒长吁了口气,不由在心中算日子。

皇子大婚,还有最后一道礼没走。

那就是“九日归宁”,大婚后第九日,小夫妻可以回趟娘家!

想到这个,舒舒心中就生了雀跃。

今天是六月二十八,大婚第三天,第九天就是七月初四。

两人可以早早回去,在家里待半天,遗憾的是不能逾午。

要在中午之前返程,饶是如此,也让舒舒充满了期待。

离开娘家三天,好像过了很长时间。

舒舒倒不是矫情的,非说自己想家什么的,她是想要早点将宫里的消息告诉阿玛额涅,省的他们继续跟着悬心。

之前选秀“留宫住宿”半月,自己瘦了七、八斤,可是让他们心疼坏了。

自己当时还将宫中膳食描述的差,自己本身还是个挑食的,他们难免更担心自己适应不良。

“归宁”礼不知道是内务府预备,还是阿哥所这里自己预备。

要是内务府预备还好,都有前例,不用操心。

要是阿哥所这里自己预备,舒舒有些麻爪。

总不能从她的陪嫁里挑东西给娘家人,那样可成了笑话,剩下的选择就是皇子内库房里挑。

可昨天前后院溜达一圈,没有看到内库房的位置。

要说没有皇子库房,那怎么可能?

就是舒舒打小用过的小衣裳、小物件都装了十几个箱子,更不要说堂堂皇子阿哥。

箱子?

舒舒想起前院书房的箱子与顶柜……

好像不少,整整半面墙都是箱子与立柜。

可就算都装了九阿哥的旧物,也觉得不对劲,不应该那么少。

舒舒疑惑不解,却也没有多想,毕竟这种事情,等九阿哥回来直接问他就是。

是挪宫的时候没带出来在宜妃那里收着,还是其他缘故,九阿哥自是心中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