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舒不想再听嗣子相关的话题,就递过去郭络罗家的礼单。

她是故意的。

九阿哥接了礼单,看过之后,果然面上冷了。

郭络罗家虽已经抬旗,可三官保的兄弟侄儿依旧占着盛京镶黄旗包衣左领世职。

盛京包衣左领,与京城的内务包衣左领不同。

责任更大,油水更足。

盛京内务府衙门,就是三旗包衣左领共同执掌。

九阿哥自己已经出来当差,对于官员品级与俸禄也都了然于胸。

郭络罗家,三官保身上挂着镶黄旗满洲左领世职,还挂着盛京六部工部侍郎衔。

左领是正四品,俸银一百零五两。

工部侍郎是从三品,俸银一百五十五两。

三官保的几个儿子,虽已经抬旗,可多还留着内务府的差事。

就是品级不高,最高的是正五品郎中,最低的就是从七品的司库,年俸八十两到四十五两不等。

父子六人,年俸加起来,就是五百两左右。

养活全家上下数十口人。

“还真是豪富……”

九阿哥冷笑道:“这是生怕旁人不晓得他们贪了么?”

舒舒觉得同贪墨相比,人参也要关注。

私采人参,可是大罪。

就是宗室王公都不敢轻易触碰,一个包衣人家凭什么?

真要旁人关注此事,揭开来,会不会将此事归罪到五阿哥与九阿哥身上。

舒舒就指了那人参数量道:“爷,不是说人参金贵么?怎么郭络罗家预备了这么多……”

说到这,她觉得自己可能想偏了。

郭络罗家又不是傻子,这又是往行宫里进献的礼,要过门禁的。

怎么会将把柄露在外头?

她想起本草上有类似的记载,改口道:“莫非,《本草》上所记,人参‘亦可收种,于十月下种,如种菜法’是真的……”

九阿哥点点头道:“这是秧参,药力不足,价格只有人参的三、四成……”

舒舒听了,怦然心动。

“听说直郡王与三贝勒都分了盛京的庄子?那五哥他们呢?”

九阿哥道:“应该都会分,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老四、五哥、老七与八哥,四个贝勒呢,估摸得内务府将庄子划出来,再差不多的均分到他们名下……”

他虽是挂着署理内务府总管,也不好直接插手这样的事。

就算能插手,也不能将偏心放在面上,挑好的庄子给五哥与八哥。

那样的话,汗阿玛不能容他。

人参养殖,舒舒不过一想,就将此事放下。

一口吃不成一个胖子。

眼下还是鹿血参茸丸为主。

舒舒就道:“今日与爷出去,发现盛京城里军民百姓似乎很富庶,要不要在这边也设个销售点儿?无须置办铺子,直接寻个妥当的铺子寄售便是……”

郭络罗家算是盛京不错的人家,可这样的人家盛京还有不少。

这些人既露出富裕来,那也可以收割一茬。

九阿哥点点头道:“明儿正好可以去市面上看看……”

舒舒就说了明日想要叫人给随从采买成衣之事。

九阿哥听她色色安排的齐全,很是满意:“是爷疏忽,忘了这个,如今天寒地冻的,大家跟着走了几个月,确实辛苦……”

说话的功夫,孙金进来了,带着大阿哥那边的管事。

原来大阿哥听了舒舒这边要采买冬衣,就递了单子过来,将此事托付给舒舒,随单子过来的还有五百两银饼子。

舒舒叫人收了单子与银子。

九阿哥带了不乐意,等管事走了就开始絮叨。

“老大怎么回事儿,开始使唤人了?”

舒舒则没有太计较。

“反正咱们都要打发人采买,就是顺手的事儿……”

这会儿功夫,五福晋身边嬷嬷来了。

也是来送单子与银子的。

“我们福晋想着,虽然娘娘打发香兰姑姑传话,可总要留个人在行宫才好,省得娘娘想要吩咐的时候不方便……”

舒舒点点头,这就是五福晋的谨慎周全之处了,让核桃收了单子与银子。

方才大阿哥的单子上,就需要成衣三十多件。

五福晋夫妇这里,也是三十多件。

再加上他们这里,与十阿哥、十三阿哥处,总数要一百几十件。

嬷嬷走了。

舒舒就有些不放心,跟九阿哥念叨着。

“咱们要把盛京城的皮衣买空了吧?要是不够怎么办?”

九阿哥笑着说道:“没见识了吧,这边冬天冷,皮子多,不像京里那么金贵,别说是一百多件,再翻个几倍也能采买出来……”

舒舒听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该死的好胜心。

即是卖了人情出去,她就希望做的尽善尽美。

九阿哥见她如此,少不得提点道:“再说了,也不用都给了皮子,你看老大与五哥他们单子上,第二排后注的都是棉衣一件……”

舒舒拿过来看了。

刚才看到这里,没想旁的。

现下看看,是自己疏忽了。

赏衣裳,也要分了等的。

不用都是皮衣。

少一时,十阿哥与十三阿哥也打发人过来。

也是采买单子与银子,

庶务让嫂子帮忙打理,却也没有厚着脸皮让嫂子贴补的道理。

舒舒都叫人收了。

亲兄弟、明算账,挺好的。

三阿哥没有动静。

不知是要自己安排人出去采买,还是其他打算。

九阿哥跟舒舒滴咕着:“爷跟你打赌,老三指定是小心眼的毛病又犯了,舍不得自己掏银子贴补下人,肯定不了了之……”

舒舒听了,记在心里。

这个倒不必苛责三阿哥。

宫人、太监都拿着年俸,也有各色衣料按照等级高低配给。

这恩赏本就是额外的。

给是人情。

不给也是道理。

就是自己这一大方,不小心又坑了三阿哥一回。

还真不是故意的。

总不能顾及他,让身边人挨冷受冻的。

宫里的规矩在,吃穿用度都有体面。

除非主子赏赐,否则服侍的人也不许皮毛上身。

次日,整个随扈队伍都是休整,没有行程安排。

十阿哥、十三阿哥吃了早膳就过来了。

今日,大家要一起逛盛京城。

舒舒与九阿哥坐马车,十阿哥与十三阿哥骑马相随,身后是十个侍卫,五十护军。

没有弄什么微服私访。

舒舒的马车就是内务府提供的,符合自己皇子福晋的朱轮马车。

九阿哥兄弟三人,穿着常服,可也系了黄带子。

他们主要是逛街。

因为想要采买些皮子,回去送人,大家直奔城里最大的皮货行。

铺子叫“赏衣阁”。

名字大气,五间的门脸也气派。

马车刚一停,里面的掌柜的就得了消息,恭迎了出来。

瞧着几位腰间的黄带子,侍卫护军俱全的。

掌柜的也不敢含湖,带着千道:“奴才程富见过几位爷,给几位爷请安了……”

十阿哥听着这话,带了好奇道:“你是哪个府上的奴才……”

掌柜的躬身道:“奴才是康亲王府的户下人,奉了王爷吩咐,在这边打理王府的铺子……”

九阿哥正好下马车,听了这一句,就觉得有些堵心。

他正琢磨,要不要再上马车,换个铺子。

舒舒已经挑了帘子,准备要下车。

掌柜的看了一眼,认出人来,忙趋步向前道:“原来是小姑奶奶到了,奴才程富,给您请安了……”

舒舒扶着九阿哥的手,下了马车。

看到来人,她笑了出来:“原来是程富哥……”

掌柜的忙道:“奴才不敢,您直接唤奴才名字就是……”

原来这是康亲王椿泰的奶兄,舒舒小时候常见的。

就是那个时候这掌柜的还是半大少年,如今也留起胡子,看着老成不少。

舒舒又去抬头看匾额,眉眼弯弯,心情大好。

掌柜的奉承道:“还是小姑奶奶当年取的名字,这名字起的好,买卖旺,这铺子也立起来了……”

九阿哥在旁,越发堵心,却不好在弟弟们面前表现出来,只能强忍着。

舒舒见九阿哥又犯病,拉着他的袖子,笑着说道:“是我六岁的时候想的,当时姑母想要将这边一个酒楼改成皮货行,就开玩笑让我来起名字,我哪里懂得这些,就胡诌了个,没想到姑母选了这个……”

六岁……

是康亲王太福晋开的铺子……

九阿哥心里舒坦了一些。

他也不是那种小气人……

十阿哥在旁,听明白这铺子渊源,就吩咐孙金:“既是亲戚家的铺子,就先可着这边采买,也是方便些……”

这是想要卖人情,又怕舒舒不好意思开口,才越过她吩咐孙金。

孙金机灵着,也明白缘故,立时躬身应了。

舒舒觉得如此也好。

这次采买的大头不是下人的成衣,而是他们几人的走礼。

十三阿哥这边的不多。

他之前在围场得了皮子,就差不多了。

主要想要些好的皮料,给章嫔做寿礼。

章嫔今年三十,是个整生日。

十阿哥这边,人情要多些。

外头姻亲家的孝敬,还有蒙古那边送亲的长辈,年底也要到京。

舒舒这里,更是大头。

除了几位长辈尊亲,还有姻亲族亲家。

之前出嫁受了不少馈赠,也要借着年节走礼什么的,回送一些。

舒舒也不同掌柜的客气,道:“几位爷都是财主,你只管把好的存货都拿上来……”

掌柜的应了,就嘱咐人去库房抬了几口箱子出来。

都是硝制好的皮料。

以貂皮与狐狸皮为主。

貂皮以黑貂为主,剩下的就是花貂,难得的是还有几卷貂皮,是雪貂与太平貂。

雪貂不用说,颜色雪白,没有杂色。

用来做领子、镶边都是上等的。

太平貂是绿色,这个寻常可遇不到。

因为十三阿哥预备的寿礼,大家就让他先选。

他一眼就看中了雪貂皮。

可是想到舒舒,有些犹豫。

这雪貂皮不多,总共只有四卷。

加起来,就是一件衣裳的量。

他望向舒舒:“九嫂……”

舒舒的视线也落在雪貂上,心下跟着一紧。

一时之间,倒是犹豫着该不该截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