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阿哥侃侃而谈,一堆小的乖巧听着,连一个回嘴的都没有。

都提到皇上了,还怎么回嘴?

况且这些人中,除了毓庆宫大阿哥被生母耳提面命,心中很看重外家,其他人本也不以为意。

十四阿哥还点头附和道:“九哥您说的太对了,弟弟也这样想的,咱们兄弟是爱新觉罗家的皇子阿哥,出身体面都是汗阿玛给的,又不是汉朝的时候,以母族来区分皇子!”

十三阿哥也是颔首。

他与外家也没什么往来。

十二阿哥依旧是不吭声,看着九阿哥的目光却也带了佩服。

他倒是与外家有往来,亲戚能用的也用,可是尊卑不可逆。

九哥这嘴,够口无遮拦的,可是还能自圆其说,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十五阿哥的目光中带了崇拜。

九阿哥得意地笑笑。

这当哥哥的感觉还真不赖。

终于轮到他来说教了!

几个人都是不同的先生,不同的屋子,打了招呼也就离开了。

九阿哥蹭着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的膳盒,用起早膳。

两人一样的例菜,在宫里时是出自乾清宫膳房,到了这边就是畅春园膳房。

一道虎皮肘子,一道炸茄盒,一道京酱肉丝,一道木耳油菜。

不单看着不错,吃起来味道也不错,跟九阿哥他们上学时的温火菜比,精致多了。

九阿哥就吃了块肘子皮,夹了几快子木耳,吃了一个双色小花卷,一个小米面窝窝头,喝了半碗小米粥。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原本还克制,眼见着九阿哥撂下快子,才风卷残云将剩下的吃了个七七八八。

御膳房的食盒,自然不可能让皇子们吃不饱。

每道菜都是八寸盘,两个饽饽盘也是八寸的。

这一个膳盒,两个成年人都够用了。

刨除去九阿哥吃的猫食,还剩下的绝大部分,都吃了。

九阿哥见了,不由皱眉道:“怎么吃这老多,这是养生之道么?”

十三阿哥摸了摸肚子,带了不好意思,道:“饿得快,怕吃少了下晌没力气。”

畅春园西北,也就是西花园正北的位置,是皇家御马场。

如今阿哥们在园子里读书,下午的武功课就挪到马场去了。

十四阿哥也带了欢喜道:“下晌的骑射加了半个时辰,不多吃些不顶饱。”

九阿哥摇头道:“下晌骑射,跟早膳有什么干系?中午还隔着一顿呢,还能顶那么晚去!往后不能这样吃,胃都撑坏了,少食多餐才是养生之道,饿了怕什么?叫膳房申正再加一顿饽饽就是。”

十三阿哥迟疑道:“不方便吧,这是汗阿玛的膳房。”

要是他们阿哥所的膳房,肯定怎么吩咐都行。

十四阿哥则眼巴巴的看着九阿哥道:“九哥去说啊,我们不敢说……”

九阿哥白了他一眼,道:“你不是十四爷么,还怕膳房的几个奴才?”

十四阿哥苦着脸,道:“谁怕他们啊,是怕汗阿玛嫌我们奢靡……”

“哈?要两盘饽饽就是奢靡了,这是哪里来的歪话?御膳房的那些大爷,恨不得家里地砖都铺了金子,也没听人说他们奢靡……”

九阿哥摇头道:“行了,爷去跟膳房那边打招呼,头午呢,要不要也加一顿饽饽?”

十三阿哥道:“不用,现在早膳这顿晚,都辰正了,中午又连上……”

十四阿哥也说,道:“头午不用,可晚上饿,能加到晚上么?”

九阿哥自己就是前车之鉴,道:“那也不能太晚,还要适量,夜食不好,伤胃……”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都老实应了。

眼见着就是上课的时间,九阿哥也没有多待,就从无逸斋出来。

他依旧是原路返回。

走到一半的时候,旁边是园子里的前湖,他停下了,打发何玉柱道:“到园膳房去将管事的叫来……”

何玉柱立时去了。

九阿哥这才吩咐孙金道:“沿水边挑嫩荷叶,摘上七、八张……算了,多些,二、三十张……”

孙金看着荷花池道:“爷,就挨着岸边摘?”

九阿哥点头道:“边上省事,要是从里头摘,还得从码头那边叫船。”

孙金就没有啰嗦。

反正这么大的荷花池,边上秃一块就秃一块呗,过些日子就长满了。

他就探着身子,沿着湖边摘荷叶。

等到园子里的膳房管事跟着何玉柱过来时,孙金这边已经摘的差不多。

挑的荷叶要嫩,还要大,都是一尺半以上。

膳房管事看着秃了一片的荷花池,也不敢多问,躬身道:“奴才园膳房管事董殿邦见过九爷……”

“谁?”

九阿哥看了来人几眼,穿着半新不旧的蓝色常服,四十来岁,国字脸,相貌不差:“同名么?跟董嫔母……嗯,董宫女子家的堂侄儿……”

那人面上带了尴尬,道:“就是奴才,董宫女子是奴才堂姑母……”

九阿哥好奇道:“爷怎么记得你先头在会计司?”

董殿邦道:“奴才先前确实在会计司,五月二十调到园膳房的……”

九阿哥点头道:“竟是如此。”

御膳房的后宫妃嫔娘家势力被清洗了不说,还从其他衙门调人。

九阿哥就吩咐道:“夏日天长,加上如今阿哥们练习骑射,也耗费力气,往后下午申正之前加一顿饽饽,晚上戌正之前也加一顿小点,别老是一样的,做个水牌,让阿哥们轮着吃……”

董殿邦躬身应了。

九阿哥想了想,又道:“伴读所那边,也从此例。”

董殿邦又应了。

九阿哥是个不爱麻烦旁人的性子,很想要说一声,要是分例不够算自己的。

可是他晓得不能那样做,那是皇子皇孙。

人情不是这样做的。

他就道:“按照这个供给来,月底的时候会账,要是阿哥与伴读们的日用不够,就酌情调整。”

董殿邦不敢应了,忙道:“九爷,这例是早年定下的规矩,奴才不好添减……”

御前当差,再谨慎都是应该的。

“依例”,也是要再三提醒自己守住的规矩。

九阿哥爽快道:“到时候你将账报上来,爷去御前请旨。”

董殿邦这才躬身应了。

说完公务,九阿哥犹豫了一下,道:“关于董宫女子摒黜之事,你们家怎么看的?可有人心生怨愤?”

董殿邦吓了一跳,“噗通”跪下,道:“奴才阖家世受皇恩,姑母失德,丢了皇家体面,本该死罪,却得宽仁,阖家上下只有感恩羞愧……”

九阿哥看了他一眼,道:“晓得这个就好,汗阿玛确实宽宏。”

“行了,起吧!”

他摆摆手,就转身离开。

何玉柱与孙金一人捧了一抱荷叶,跟在后头。

护军与马都在小东门外候着。

可是九阿哥想了想,还是没有走小东门。

那边离清溪书屋太近了。

他就走了大东门。

何玉柱跑腿去叫了护军们过来,他们才回城。

园子里的动静,哪里能瞒过御前?

等到中午的时候,康熙就接二连三的得了各种消息。

先是无逸斋,九阿哥的“亲戚论”,说的直白了些,可是大道理没错。

康熙颇为满意。

等到晓得祸害前池的荷叶,使得荷池秃了一块,他眉头就有些皱。

可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他寻思着,下午这“敬菜”应该是与荷叶有关。

荷叶性凉,有些散热祛暑的功效,不知道怎么个入菜法。

这样想着,康熙神色就舒缓了。

等到听说九阿哥又训斥园膳房首领,康熙也没有恼,只问梁九功,道:“董殿邦怎么招的九阿哥啊?”

梁九功躬身道:“奴才也不晓得,并不曾听闻九爷跟董大人打过交道……”

康熙有些好奇了。

九阿哥平时,对他身边的人都挺亲近的,还头一回对人如此。

“传董殿邦过来……”

他就是好奇,就要问问缘故。

等到董殿邦过来,战战兢兢说了缘故,康熙神色不变,心里却很是无奈。

前头有做哥哥的样子,对弟弟们不错;遇到事情,也挺担责的,像个好总管;后头那没头没脑的一句算什么?

怪不得吓得董殿邦立时跪下请罪,让人看了,误会是九阿哥训斥人。

康熙见董殿邦额头汗津津的,诚惶诚恐模样,就道:“不用惶恐,董氏是董氏,董家是董家,朕分得清,你们也要分得清就好,也不辜负你父与太皇太后一场主仆情分……”

董殿邦立时跪了,叩首道:“奴才阖家包衣下贱,全赖皇恩,才有今日成色,唯有忠心方能回报主子,但有二心,叫奴才儿孙凋零、短折而终!”

康熙伸手道:“起吧,不用诅咒发誓,朕若疑你,早调你出园膳房,董氏之事,无须再提,往后尽心办差,家族若有教养妥当、规矩齐全的女子,也可以报上来,入宫学规矩。”

董殿邦满脸激动,感激涕零,哽咽道:“奴才谢主子鸿恩,一定好好择选……”

因董氏摒黜之事,董氏一族的名声也受牵连,其中影响最大的就是董家的女儿,不管是出阁的,还是待嫁闺中的,都受了非议。

康熙却允董家女儿再入宫廷,使得旁人不好再质疑董家的教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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