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了午饭,舒舒就有些冒虚汗。
十福晋与九格格还要回畅春园,就起身告辞了。
桂珍也没有耽搁,跟着一起走了。
舒舒半躺着,喝了半碗石斛水,然后就睡下。
等到她再睁眼睛,已经是申初。
只有核桃在旁边。
眼见着次间安静,舒舒一下子就精神了。
今天上午额涅回都统府了!
她老人家是当家主母,一家子人,还有个不到周岁的幼子,在这边待了七天,已经不容易。
阿牟也不在,到底上了年岁的人,在这边日夜陪了好几日,早已乏累,今儿也回宁安堂了。
舒舒伸了伸懒腰,吩咐核桃道:“之前叫水房烧的姜水烧好了么?”
核桃点头道:“已经预备好了……”
后罩房这里设了开水房。
三个小宝宝之前没有办“洗三”礼,可是却也“洗三”来的,如今还要每天洗小屁股。
舒舒这里,每天也是早晚泡脚。
一直忍到今天,她终于忍不住了。
上午见两个长辈都走了,她就私下里吩咐了核桃,预备热水。
核桃眼下有些迟疑,道:“福晋,要不要再问问太医?”
舒舒摆手,道:“不用,我又不沐浴,只是擦拭擦拭罢了,再不擦都要臭了!”
核桃道:“福晋身上不臭,奶香奶香的……”
舒舒轻哼着,并不相信这些话。
什么叫奶香奶香?
只要想想,也香不起来。
少一时,外间熏笼抬进来了,也支起了屏风。
过了两刻钟,等屋子里的温度高了,滚烫的开水也晾得差不多。
舒舒就去屏风后了,里头放了椅子,上面垫了软垫。
小椿跟核桃两个动手,将她身上衣裳去了,都擦拭了。
旁边小松打下手,帮着两人拧毛巾。
旁边放着好多干净的毛巾。
地上的热水盆,不是一个,而是三个。
每一个擦拭一遍,从头到尾的擦拭三次。
再用干毛巾擦干皮肤上水分,穿了衣裳。
舒舒全程坐着就行,一刻钟的时候,身上就擦拭完了。
从发际线到手指缝,都擦到了。
她觉得自己轻了半斤,也没有若有若无的血腥味跟奶腥味了。
这才进行了一半,而后舒舒的头发披散开来。
小椿跟核桃轮流用半干不湿的毛巾给她擦头发,虽说比不得洗头,可是也感觉自在许多。
最后用篦子,就着之前预备好的干洗粉,给她“干洗”了一遍。
然后又是毛巾擦头发,里里外外的擦到。
这会儿功夫,小松也没闲着,去将炕上的床单、被单、枕巾都换了。
就连上头的幔帐,也换了新的。
舒舒披散着头发,重新坐回炕上时,心满意足。
外头响起匆忙的脚步声,她脸上立下露出几分心虚来。
是伯夫人得了消息过来了。
她走得急了,有些喘,扶着门,瞪着舒舒说不出话来。
舒舒忙带了讨好,道:“阿牟,没洗澡,就是擦了擦,都没有浴桶,怎么洗啊?头发也是,就是擦擦,省得头皮痒……”
伯夫人看了眼地上的脸盆,又近前看了舒舒的头发,确实没湿,才松了口气,道:“这可不是闹着顽的,到时候添了头疼病,吃药也治不好!”
舒舒拉着伯夫人的胳膊,亲昵道:“阿牟放心吧,我听话着呢,就是身上臭了,太难受了,就叫人擦擦,现在舒坦了。”
伯夫人摇头道:“就不该让九阿哥老过来……”
她晓得舒舒是个爱美爱干净的,不乐意蓬头垢面见人。
可是女人坐月子都是这样熬过来,熬过去就好了。
就是他们小俩口黏黏糊糊的,隔不开,才觉得身上脏了不自在。
舒舒笑道:“不单为九爷,我自己也受不了,到时候吃不好、睡不好的,难受的还是我自己个儿,现下清清爽爽的,吃饭也香,觉也睡得好,这恢复的也好。”
伯夫人拿她没有法子,丑话说在前头,道:“就算你再年轻,这回也跟寻常生育不同,必是要坐满双月子的,别想着少了!”
舒舒乖巧道:“那是当然了,到时候看,就是过了两月,我也得好好调养一年半载的。”
伯夫人对她狠心不起来,后悔道:“就不该让你额涅今天回去!”
舒舒恨不得发誓了,伯夫人才稍稍放心。
等到舒舒又躺下,伯夫人才嘱咐了核桃跟小椿两句,回了宁安堂了。
九阿哥从前院过来时,就发现了这屋子的不同。
换了幔帐。
他望向舒舒。
舒舒懒懒地趴在炕上,小松正给她揉胳膊。
九阿哥关切道:“胳膊酸了吗?是不是抱孩子抱的,别再抱了,回头坐下病……”
舒舒看了九阿哥一眼,道:“外头的额涅,孩子五、六岁大还抱得动呢,就是从四、五斤开始抱起来的,要是打小不抱,该抱不惯了!”
九阿哥在旁边坐了,道:“那就不抱,哪有老抱着的,不是有保母么?”
舒舒没有跟他争辩这个,只道:“再过半月就是万寿节,这还是咱们出宫后第一年预备寿礼,爷是不是打发人去四贝勒府问问去年的例?”
九阿哥摇头道:“不用,四哥已经打发人送来了去年的礼单,不是整寿,散生日,八样礼,金器、文玩、摆件都行。”
他们是没有封爵的皇子,还是弟弟,肯定不能越过哥哥去。
九阿哥就道:“金器两到四样,倒是不好用内造办的了,剩下的就在家里的古董字画里找找,凑几样。”
舒舒就道:“金器就从顺安银楼那边做吧,做个实用的,金酒壶、金茶壶什么的,一套也体面。”
九阿哥点头道:“金器里酒器不会出错的,可以算一样,再加一柄如意好了,那个也实用。”
既是实用,那就不是镶金嵌宝做摆设的,而是真的用的那种如意。
之前九阿哥送过金如意给乾清宫,只是就摆了几日就收了,那个是摆件,并不实用。
舒舒摇头道:“皇上节俭,不喜奢靡,金如意送了也是入库房,我记得去年年礼,外头送了一截沉香来,有手臂那么长,之前还想着下半年叫人磨珠子,做圣寿节礼使,爷要是想要送皇上如意,可以用那个雕刻……”
九阿哥来了兴致,道:“那爷亲手试试吧,这是近身用的东西,要是爷亲自孝敬的,汗阿玛会更高兴。”
舒舒很想要开口反对。
那是沉香!
别糟蹋了!
不过她话到嘴边,还是变成了支持,道:“那爷可要仔细些,别划了手……”
九阿哥得意道:“放心吧,爷手巧着呢,小时候学画画的时候,也学了几日篆刻,很有天份,拿刀稳稳的……”
事已至此,舒舒也顾不得心疼沉香了,只盼着九阿哥少割几刀。
九阿哥也晓得沉香料子金贵,并没有直接在沉香料子上动刀。
他叫人找了硬度差不多的料子,开始练手。
舒舒见他连图纸都不画,也是无语,直接叫人翻出来竹如意给他,道:“大道至简,爷要求实用,按照这样来就行,然后看看在什么位置添上吉祥字儿。”
九阿哥这才反应过来,还没有画设计图。
他拿了竹如意,有些迟疑道:“真就按照这个来?寻常痒痒挠的样子?寒碜不?”
舒舒道:“爷不是要选皇上用的物件么?要是收藏、摆设,雕刻的精致些大气,可那样的如意咱们之前也送过了,就是送库房罢了;日用的话,这样才实用吧?”
九阿哥想想,确实是这个道理。
他看了舒舒一眼,心中有数了。
舒舒已经吩咐周松去顺安银楼吩咐了,做了一套万字纹的金酒器,一套下来是金托盘、金酒壶、四个金酒盅。
然后她叫小椿拿了去年的年礼册子,从里面选出几样古董摆件备着。
这是面上的万寿节礼。
还有一份九阿哥的孝敬,是按照内务府“三节两寿”来的。
实实惠惠的,就是一箱子的金元宝……
没过两日,九阿哥就献宝似的拿了一个锦盒过来,递给舒舒道:“打开瞧瞧,这是什么?”
舒舒看着总共只有六、七寸长的锦盒有些怔住。
不会是将沉香糟蹋的差不多,只剩下个迷你痒痒挠吧?
等到打开来,舒舒愣住。
里面是个样式十分简单的福字沉香簪子。
除了圆润的福字,并无旁的图案。
九阿哥轻咳了一声,带了几分扭捏道:“爷也不知该送你什么,就把爷的福气送给你,爷是个有福气的,你也是个有福气的,加上爷的那一份,就诸事顺心顺意……”
*
西花园,讨源书屋。
太子过来找太子妃,也是问起万寿节礼的预备情况。
早有成例,太子妃也拟好了礼单,递给太子。
总共是十六件,八样是金器,其他八样是古董珍玩。
年年如此,大同小异,不会出错,可是也不太出彩。
太子拿着礼单沉吟,心下不大满意,道:“不知道老九、老十他们俩会送什么……”
太子妃看了太子一眼,心中惊讶。
好像每年太子会念叨一句,大阿哥那边会送什么,今年倒是问起起九阿哥。
看来九皇子府的“祥瑞”,让太子爷不安了。
可是两家也比不到一块去。
舒舒行事素来恭谨,安排礼单不会出格的。
太子妃垂下眼。
因九皇子府不办“洗三”跟“满月”,所以她早打发人过去送了礼。
之前都是按照双份预备的,这回加了一份倒是也不费事。
她心里羡慕舒舒。
对于女人来说,遭一次罪,生三个孩子,可还真是大福气,其中还有两个阿哥。
太子也有些恍然。
董鄂家的格格有宜男之相。
三福晋生了两个嫡子,九福晋也生了两个嫡子。
只可惜如今这两支没有待字闺中的格格了。
太子想起了一个人。
裕亲王的表弟,皇父的奶兄弟噶礼。
那也是董鄂家的嫡房之一,只是不是文哲公主的后裔。
还有就是正白旗的董鄂公府,孝献皇后的娘家,也是董鄂氏。
孝献皇后福薄,可也是生过荣亲王的。
太子看了眼太子妃。
自己想要一门出身高门的侧福晋,皇父怕不会允。
可是从包衣秀女中择人的话,跟李氏没有什么区别,生的皇孙也不会被汗阿玛看重。
到底要想个什么法子,才能让皇父指个出身体面的侧福晋入毓庆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