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哇哇哇……”

新生儿的啼哭声响亮而尖锐。

舒舒坐在椅子上,嘴巴里发苦,这是含了人参片。

虽说早就晓得第一胎有生得慢的,可也没想到这么慢。

昨天上午己初开始发动,足足十个时辰,眼下外头天光大亮,已经是次日卯初二刻。

舒舒跟七福晋既是到了,也不好半路离开,就在这边守着。

产房设在东厢房,是一明两暗的屋子,南北屋都有炕。

五福晋在北屋生产,舒舒跟七福晋就在南屋等消息。

太后宫里出来的杨嬷嬷在产房里盯着,他他拉太太被七福晋劝戒了几句,也不再眼泪花花的。

昨日下午,九阿哥跟七阿哥也陆续过来了。

眼见着半天还没有生完,他们也不放心,又提熘了两个妇科太医过来。

到了二更,宵禁的时候,这孩子还没有生下来,他们哥俩就也拴住在这里了,在前头客厅候着。

舒舒则是跟七福晋一起,在产房这边陪着。

等到开了三指,五福晋卧床后,舒舒跟七福晋也就没跟着添乱,从北屋到了南屋等着。

府里没有其他当家人在,可是两人也不是外客,就直接吩咐人预备了茶水跟饽饽。

只是担心着五福晋,也吃不下什么。

七福晋在旁边歪着,面上带了担忧,听着动静坐了起来。

“生了一个小阿哥……”

收生嬷嬷抱着襁褓,出来报喜。

舒舒跟七福晋探头看着,白白净净的,看着跟小姑娘似的。

舒舒看着,都有些怔住。

跟阿克丹满月的时候差不多,相貌也仿佛。

明明是堂兄弟,眉眼都像是亲兄弟似的。

“小阿哥养得好,长得好。”

七福晋赞了一句,就大踏步地进了产室。

舒舒立时也跟上了。

产房里窗户关着,空气污浊,满是血腥气,熏得人恶心。

可是七福晋与舒舒也顾不得让她们先清理屋子,实在是生的太久了,十个时辰。

两人担心五福晋的状况。

五福晋脸上都是汗,身上跟水洗似的,眼睛却发亮。

七福晋笑着说道:“恭喜五嫂,得了长子,五嫂好好歇着。”

五福晋却没有点头,而是道:“太医……”

七福晋道:“放心,候着呢,马上给阿哥请脉。”

五福晋这才露出几分虚弱来,望向舒舒,轻声道:“比出恭费力气……”

舒舒道:“头一次的缘故,下回就好了,听说经产妇,最快的半个时辰就开到三指了。”

五福晋这里,则是用了六个时辰才开到三指。

她脸上露出痛苦之色。

她虽是生的时候没有大喊大叫,可是想起开十指的过程,也是浑身发抖。

舒舒道:“剩下仔细养着就行了,阿哥那里,五嫂放心,奶嬷嬷跟保母嬷嬷早备着,婶娘跟杨嬷嬷在。”

五福晋点点头,望向门口。

外头候着的儿科太医已经过来,正查看小阿哥。

看着都好,并无弱症。

母子平安。

舒舒眼睛熬得通红,心里却带了雀跃。

这又是变化了。

五贝勒府也有嫡子了。

掺和“九龙夺嫡”的皇子阿哥下场大多不好,跟着的就是悲催的皇子福晋们了。

要么没儿子,要么死儿子。

就没有一个日子顺当的。

少一时,等到产房稍许修整,太医过来给五福晋请脉。

生得时间太久了,不放心。

进来的是被九阿哥“请”过来的姜老太医,仔细给五福晋诊了脉,道:“有些脱力,只是眼下要先开排恶露的方子,过几日再补血理气。”

五福晋脸色发白,听了这话,却是精神了,看着姜老太医道:“有食疗方子么?我想要过上几日再开始吃药?”

姜老太医想了想,道:“那先试试大枣莲藕汤与红糖山楂羹。”

五福晋听了这才安心,看着舒舒跟七福晋道:“劳烦两位弟妹跟着受累了,快回去歇着。”

舒舒旁观者清,晓得五福晋这是受了自己的影响,想要给小阿哥喂几天奶。

等到姜老太医出去,她就道:“若是想要自己奶几天孩子,就多留收生姥姥几日……”

五福晋面上带了不解。

舒舒就指了指胸口道:“开始的时候,涨起来了,得收生姥姥开奶。”

五福晋听了脸红,却没有移开眼,点了点头,仔细记下。

七福晋在旁,欲言又止的。

五福晋见状,看了过来。

七福晋道:“还是要问问太医,五嫂的身体状况适不适合母乳,阿哥重要,五嫂的身体也重要,这月子里还可得好好养着。”

否则的话,糟蹋了身子,往后有后悔的地方。

五福晋点头,又望向门口。

杨嬷嬷抱了襁褓进来,给五福晋道:“阿哥睡了。”

五福晋这才放心,露出几分虚弱来。

杨嬷嬷抱了襁褓下去。

舒舒与七福晋也出来。

到了外头,秋风带了几分寒意。

舒舒与七福晋的身上都披着一口钟的夹棉斗篷。

前头客厅,九阿哥与七阿哥已经得了报喜,晓得的母子平安。

两人都替五阿哥高兴,有了嫡子,到底不一样。

七阿哥比较含蓄,只是提醒九阿哥道:“记得今日往御前跟宫里报喜。”

喜事宜早不宜晚。

九阿哥揉着脖子道:“报,报……”

说着,他看着七阿哥道:“大家都有嫡子了,七哥您也抓紧,别分不出轻重来,将小老婆当媳妇,将正经媳妇当管家……”

七阿哥横了他一眼,道:“闭嘴!”

九阿哥轻哼道:“老话说的好,亏妻,百财不入;亏孝,百事不顺,您自己掂量着看吧”

七阿哥懒得搭理他。

九阿哥还絮叨着道:“反正有八哥的前车之鉴在,您不怕,您随意!”

七阿哥想踹人了。

谁家的弟弟,会将哥哥家的内宅事挂在嘴上说?

这话里话外的,提醒他别宠妾灭妻,难道他是湖涂人?

外头有了动静。

是舒舒跟七福晋出来了。

大家都熬了一晚上,也没有闲话的兴致。

舒舒跟七福晋简单说了五福晋母子的情形,大家就从五贝勒府出来。

舒舒跟九阿哥这里,直接坐车。

七阿哥那里,原是要骑马的,也被七福晋拉进车里去了。

大家就分道扬镳,各自回府。

眼见着舒舒上了车还精神奕奕的,九阿哥纳罕道:“熬了一晚上,你也不困?”

舒舒拉着九阿哥的手,脸上带了欢喜,道:“我替五嫂高兴,皇祖母跟娘娘那里,往后也不用担心五哥、五嫂这边了。”

九阿哥却没有接话。

舒舒转过头,看着他。

九阿哥神色有些复杂。

“之前爷想着要压着弘升,不能让他自大起来,省得庶长子乱家,可是弘升又是什么错处?这个出身,也不是他自己选的……”

说到这里,他凑到舒舒耳边,低声道:“还有大哥那里,汗阿玛既重用还要压着,这训儿子跟挑狼狗似的……”

舒舒捏了捏九阿哥的手,晓得这是物伤其类。

论起嫡庶来,九阿哥也是庶皇子。

她就柔声道:“这世间对错,并不是非黑即白,我今日欢喜,也不是喜欢嫡出的侄儿大过于庶出的侄儿,只是因为跟五嫂更亲近罢了;若是我出身寻常,不是爷的福晋,是爷的格格,恰好与刘格格往来交好,那我今天就要替刘格格担心了……”

身份决定立场。

立场决定偏好。

九阿哥点点头,道:“爷晓得这个,就是觉得都挺不容易的……”

夫妻俩说着话,到了皇子府,下了马车。

九阿哥想了想七阿哥的提醒,吩咐核桃跟何玉柱道:“你们两个收拾收拾,往宫里报喜去,回来再歇着。”

核桃跟何玉柱应了,准备着去入宫不提。

夫妻回了上房,简单梳洗,就补了一觉。

*

这会儿宫门已经开了。

何玉柱跟核桃两个就拿了九阿哥的牌子,入宫报喜。

先去的宁寿宫。

有宁寿宫的嬷嬷在五贝勒府,昨日五福晋发动,宁寿宫这里就得了消息。

太后早等着了。

结果等到晚上,都没有消息传过来,晚上也是跟着惦记了半宿。

眼见着报喜的来了,母子平安,太后欢喜的不行,就仔细地问核桃过程。

核桃全程跟着,说得也仔细。

太后晓得舒舒跟七福晋陪了一天,心里很是满意。

她吩咐白嬷嬷道:“这孩子嘴巧,给双份的赏,再将藕粉跟桂圆膏给舒舒装两份。”

这是前阵子的中秋贡品。

白嬷嬷应了,预备了荷包跟吃食。

核桃出了宁寿宫,又往翊坤宫来。

内廷这里,消息就比较闭塞。

宜妃还不知五福晋昨日发动,只是得了消息,晓得九皇子府打发人过来了,也猜到了。

就是好奇,怎么不是舒舒自己入宫报信。

等到听核桃说完,她才晓得缘故,心情也是复杂。

本是小妯里,能为嫂子做到这个地步,也是不容易。

她既是为五福晋欢喜,也是心疼舒舒,也叫佩兰预备了两盒燕窝给核桃带回来。

*

皇子府这里。

等到两人睁眼时,已经是午正。

昨晚在五贝勒府虽有宵夜,可都是对付,眼下是饿醒了。

等到梳洗完了,简单用了早午饭,九阿哥就往内务府去了,还是写正式的报喜折子给御前递,也要给五阿哥写信报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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