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氏听了,皱眉道:“糊涂,大格格既见喜,正是该闭门不出,你打发钱嬷嬷四下里窜什么?”
三福晋卡壳,好一会儿才讪讪道:“又不是出花,哪里就忌惮到这个地步?我当时只惦记着逼三爷对峙,就想得不周全……”
郭氏摇头道:“你犯了忌了,等出了月子,好好去给舒舒跟四福晋赔不是吧!”
对母亲来说,即便对孩子只有一分的危险,也会让她们愤怒。
三福晋觉得嘴巴里发苦了,她真不是故意的。
当时心中愤怒,只想着借力打力,拉了旁人过来,将事情闹大,不许三阿哥再护着后院的贱人。
舒舒是个小心眼爱记仇的,四福晋也只是看着和气罢了。
三福晋也生出后怕来。
幸好没来,否则接下来孩子真有个万一,自己就是罪人,皇上跟前,自己这个儿媳妇可没有什么体面……
*
塞外,行营。
康熙看着九阿哥的请安折子,脸上却没有平日的温煦,而是带了恼意:“董鄂氏,混账!”
梁九功在旁躬着身子,耳朵却是动了动。
天啊!
难道是九阿哥跟九福晋吵架拌嘴了?
这告状告到御前?
好好的,小两口怎么格叽上了?
九阿哥这有些不应该。
梁九功颇为好奇。
平日里皇上提及九福晋,可是只有夸的。
“叫老三滚过来……”
康熙撂下折子,毫不掩饰怒意,吩咐梁九功道。
梁九功忙道:“皇上,三贝勒回京了……”
咦?
这董鄂氏不是九福晋,竟是三福晋?!
九阿哥告小状了?
康熙听了,才想起这个,没人发火,越发憋闷了,对梁九功道:“三阿哥这混账,就是个‘官迷’,人不在京还罢,既在京中,日子还过的稀里糊涂的,真是越活越完蛋!”
梁九功不晓得怎么接话了,迟疑了一下,道:“都说男主外、女主内,这各家过日子,宅门里还是福晋们说了算……”
康熙愤愤道:“早先瞧着董鄂氏是好的,这几年却是不成样子……”
府里出现水痘,还不锁门闭户,竟然还要张罗办“洗三”,要不是九阿哥拦着,谁晓得会出什么事儿。
水痘虽比不上天花凶险,可对小儿来说也是一关。
京城王公府邸也好,宫里也好,都折过见喜的孩子。
想到九皇子府三个孩子、四贝勒府四个孩子,因三福晋的缘故,差点见喜,康熙真是恨不得代三阿哥休了三福晋。
只是那是三阿哥的原配嫡妻,还生了两个皇孙、两个皇孙女,又是彭春的女儿,康熙也不好直接发作。
他忍不住跟梁九功抱怨道:“是朕疏忽了,当时给三阿哥选福晋的时候,不该只看门第,就该再看看。”
当时只想着三阿哥外家寻常,妻族要挑个强的,可是这皇子福晋,除了出身,还要看人品行事。
只看三福晋跟四福晋,这日子过的天差地别。
四福晋那里,也是被婆婆不喜,却没有将日子过成三福晋那样。
难得,康熙这时候说了一句公道话:“还是三阿哥治家不严,耳根子软,老被人糊弄,惯得妾室不成样子,才有今日之祸!”
梁九功垂下眼,这是随了皇上。
皇上就是长情的,瞧着谁好,那也是三五年不撒手,可劲儿宠爱。
结果皇子阿哥们,一个比一个长情。
等到抱怨完三阿哥,康熙走到帐子口,望向天色。
草原上天晴了,可是远处的天色暗沉,空气中带了潮气。
今年的雨水,是不是太多了?
*
京城,南书房。
看着手中的折子,三阿哥猛地一激灵,一下子站了起来。
五阿哥正坐在旁边吃西瓜,直接捧着半个,拿勺子挖着吃。
七阿哥跟三阿哥对坐着,看着的是另一叠题本。
因三阿哥的动作,两人都望向三阿哥。
这一惊一乍的,出什么大事儿了?
“永定河垮坝了!”
三阿哥瞪着眼睛道。
五阿哥的西瓜差点掉了,忙搂紧,道:“不能吧?汗阿玛一年巡两回,工部河道的官员在那里守着,直隶巡抚安排人监管,还有人敢糊弄?”
七阿哥直接问道:“哪一段?”
三阿哥道:“保定府雄县的那一段……”
七阿哥松了口气,幸好不是顺天府下边的几个县,否则就是大笑话。
圣驾一年巡看两回,八旗抽丁都抽了一回,兴师动众的,再弄出垮坝,那皇父跟朝廷的脸面不用要了。
五阿哥撂下西瓜,道:“这么大的事儿,报御前吧!”
既是有洪灾,下一步赈济。
雄县距离京城两百五十里,洪水过境,还不知伤亡如何。
三阿哥点头,将几个关于永定河溃坝的题本都找出来,放在加急里,当天中午就送出京城。
保定府距离京城太近了,是直隶巡抚驻地,每日都有人员往来京城跟保定。
因此,三两日的功夫,京城内外也得了消息,保定遭灾了,永定河堤溃坝了。
在京城谋生的雄县人不少,得了消息就有回乡的。
七月份内务府的新规矩出来,皇城里的茶馆,就没有人敢拿皇家主子们嚼舌头。
等到皇城外的人晓得了内务府的新规矩,也跟着警醒。
皇上都不许内务府三旗说了,那八旗还磨牙,也怕被整顿。
大家正憋着慌,结果来了新闻。
永定河溃坝!
这银子一年砸里头一百多万两,居然换来溃坝,漕运衙门不清白、工部不清白、直隶巡抚衙门不清白!
一个个的,都成了忧国忧民的,至于月初薨了襄壮公、鬼节薨了宗室固泰,就都是旧新闻了。
等到过几日御前得了消息,就有旨意下来,直郡王与简亲王世子前往保定府,查勘永定河堤溃坝事宜。
*
九皇子府,上房。
舒舒正见大兴庄子的庄头,花生地都被泡了,垄沟放水的速度,赶不上下雨的速度。
这二百亩花生,是春日时府里专门吩咐过的,如今许多都开始烂根了,庄头也不敢耽搁,直接过来府上禀告此事。
如今正是三伏天了,雨水连绵,庄稼就都焖坏了。
舒舒刚听说人来了,叫过来问了,才晓得庄子因地势低洼的缘故,如今已经积水有半尺多,雨水无处可排。
“佃户还好么?屋子能不能支撑,多看着些,别倒了屋子伤了人……”
舒舒问道。
那庄头道:“前几天倒了两处屋子,不过人都出来了,如今安排在仓房那边住着。”
舒舒点头,想了想,道:“没伤人就好,回头他们要是想要重新建房,可以支借银子,每户二十两银子之内,需有人做保,三年之内偿还。”
那庄头仔细记下,退了下去。
白果端了李子上来,道:“今年瓜果都没法吃了,这李子也不甜了。”
舒舒看着白果道:“瓜果又不能果腹,要命的还是庄稼,这个时候发洪水,秋收就要耽搁了,等到九十月,灾民就要进京了……”
直隶十年九旱,本就不是丰产之地,偏偏京畿一带,因永定河的缘故,旱灾还跟洪灾轮流来,百姓苦不堪言。
于是,就出了奇葩景象。
每年秋冬,南城城门外头就有灾民聚集。
天子脚下,总不能让百姓冻死,到时候少不得赈济,送回籍贯地。
有些人就成了流民,恋慕京城富裕繁华,不肯离京。
如此,京城的治安,每到年底都有些不太平。
不过乱的主要是南城,内城是八旗所居之地,城门出入要查的严,流民也不好混进去。
南城就惨了,小偷小摸寻常,入室盗窃也时有发生。
主仆正说着话,九阿哥从前院回来了。
高斌打发师爷回京了,说的也是今夏雨水之事。
“土豆不行了,果树也废了,春天张罗的鸡场跟鸭场因连着下雨的缘故,也闹了病了……”
九阿哥坐下,就跟舒舒说了香河之事,道:“上回来信,高斌还意气风发呢,这回一下子蔫了……”
舒舒道:“这也没法子,十来年了,头一次见今年这么多的雨……”
高斌既是做知县,这些民生经济都计入考评。
就算用心辛苦半年,今年这光景也艰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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