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阿哥是个猴急的性子,想到这个,就立时出去,找十阿哥去了。

舒舒放下西瓜,擦了手。

她也不希望钮祜禄的一等公落到尹德头上,那样的话,她与九阿哥的身份,见了只是心烦,阿玛跟额涅那边见了,却是要低头的。

还有福松这里,往后在官场上行走,也会因跟钮祜禄家退亲之事被人说嘴。

人心都势利。

如今福松前程正好,尹德落拓,旁人提起旧事只会说他们家眼高心大不落好;等到尹德风光,就不会有人质疑他的德行,反而要怀疑福松是不是有什么毛病让尹德不喜。

*

十皇子府,前院。

十阿哥本在正院陪十福晋,晓得九阿哥来了,就匆匆出来。

九阿哥正在吃茶,见他来了,摆摆手,将门口的太监都打发下去。

十阿哥见状,就晓得有密事。

他脑子里飞转,一时想不到方向。

等他在九阿哥下首坐了,九阿哥才探头过来,道:“阿灵阿的爵位要到头了,别便宜了尹德……”

十阿哥道:“多半是尹德了。”

“啊?”

九阿哥不大能接受,道:“不能想个法子,将富保推上去么?尹德性子黏糊,就跟鼻涕虫似的,看着恶心。”

十阿哥道:“富保是已故两江总督麻勒吉的女婿,麻勒吉不为汗阿玛所喜。”

九阿哥听了皱眉,这位可不单单是两江总督,还是八旗科举后第一位满榜状元,二十八年卒,三十七年被翻出旧账夺官。

都说盖棺定论,逝者为大,死了十年还能被翻旧账,可见这人多么不得圣心。

九阿哥有些烦躁,道:“就不能是旁人了?颜珠除了嫡子,不是还有几个庶子么?”

颜珠行四,也是阿灵阿的庶兄,已故。

十阿哥道:“他们养在公府,是阿灵阿抚养大的,身份也卑贱,汗阿玛应不会选。”

因生母不同,嫡出、侧出、庶出,儿孙成色也不同。

九阿哥撇嘴道:“那就干等着,将馅饼落到尹德嘴里,那可真是恶心死爷了……”

敢情他们又打又砸的,让旁人占了大好处。

十阿哥看着九阿哥道:“九哥既不想让他占便宜,咱们就拦一拦。”

九阿哥听了,立时来了兴致道:“好啊,好啊,咱们想什么法子,明儿开始你跟尹德多亲近?这不是挨着住么,中秋过了,重阳节就要到了,节礼预备的丰厚些?”

十阿哥笑道:“都试试,反正也不费事。”

九阿哥道:“你心里有数就好,不管现在宗人府那边什么结论,总要汗阿玛回京,亲自过问了,才有准信,时间短的话一个月,长的话两个月。”

十阿哥道:“嗯,我会看着安排。”

九阿哥说完,自己犹豫了,道:“不用太强求,否则行迹太明显,汗阿玛晓得会不高兴,就算爵位到了他头上,能不能坐稳还要再说,反正要将汗阿玛的心情喜好放在前头,省得老爷子记仇,即便现下不发作,说不得什么时候发作。”

十阿哥道:“九哥放心。”

九阿哥有些后悔来了,闷声道:“要不就算了,别干涉了,汗阿玛要是看出咱们的用意,怕是不高兴,那就得不偿失了。”

十阿哥道:“可是尹德承爵,九哥与我都堵心,跟以后几十年的堵心相比,现在费些心思也好。”

九阿哥这才不说了,只道:“最好拐弯抹角的,别让人想到你身上,换个方式捧杀,要不爷不放心。”

十阿哥稍加思量,有了大致方向,点头道:“好,那我再想想……”

等到回到家里,九阿哥就有些怏怏的。

舒舒给他换了一杯热茶,道:“爷担心十阿哥?”

九阿哥点头又摇头道:“主要是嫌弃爷自己个儿,也帮不上老十什么,什么都要他自己扛。”

舒舒道:“爷在御前稳住,就是对十阿哥最好的帮忙了,到时候十阿哥即便偶有小错,御前也有人为他说话转圜。”

九阿哥想想,还真是如此。

他就又来了精神,跟舒舒得意洋洋道:“不就是讨好汗阿玛么?爷掌握了其中奥秘,就不信旁人能越过爷去?”

舒舒纳罕道:“什么奥秘?”

九阿哥忍不住“哈哈”笑出声来,道:“小小孩,老小孩,爷面上多恭敬,心里将将汗阿玛当丰生、阿克丹待,就是哄着呗!”

舒舒听了抚额,道:“爷可别脸上带出来……”

这位可是七情上面的。

九阿哥轻哼道:“小瞧人了不是,每次到御前,爷心里都不想这些,只想着你黏糊岳母、黏糊县主的样子,照猫画虎,真心实意的。”

舒舒:“……”

还真是开始长心眼了,还长对了地方。

舒舒赞道:“爷这也算是见贤思齐了。”

九阿哥笑道:“爷算是亲身实践了一个道理,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舒舒想着九阿哥前两年爱哭的样子,点头道:“爷说的对……”

进了九月,十二阿哥的婚期就定了,九月二十八宜嫁娶。

宗人府的案子搁置了,涉及到禁中,不是一个妇人说认罪,就能都包揽的。

乌雅家宫中的族人与姻亲,也都尽数传唤拘押。

到底如何走向,谁也说不好。

九阿哥这里,则是遵了皇命,再查御膳房。

不需要九阿哥亲自盯着,依旧是慎刑司出面。

如今戚属人家早清退出御膳房,御膳房盘踞几十年的包衣世家势力早就散了,剩下的都是虾兵蟹将,查的毫无阻力。

有人想要请托,也够不到九阿哥这个层次。

偏偏本堂衙门的两个郎中,包衣出身的高衍中不在京城,张保住不是包衣出身,旁人想要扯关系,也不好扯上。

八旗本就讲究个圈子。

上三旗,下五旗。

每一色的满洲、汉军、蒙古,都有自己的圈子。

内务府三旗的圈子,也相对比较闭塞。

还好这几年御膳房各色规矩都齐备了,还有御史衙门盯着,查了一圈,并无太大疏漏。

九阿哥松了口气。

如此就好,要不然他这个内务府总管还要承担一个失职。

五阿哥与七阿哥都不大在意阿灵阿案的后续,三阿哥却是紧盯着的。

眼见着拘押乌雅氏族人与姻亲后就卡住,官司暂停了,三阿哥心里冒酸水。

这一日,他处理好公务,就来九阿哥这里抱怨道:“汗阿玛是什么意思?这是要保全乌雅家?凭什么呢?”

马家都废了,郭络罗家也是,乌雅家去年也涉及到弊情,却是没有严惩。

现在跟勋贵勾连,传递宫里消息,还要全身而退么?

三阿哥不忿。

九阿哥摇头道:“三哥,您这可是损人不利己啊,乌雅家保全不保全,与您又不相干,您操这个心做什么?”

三阿哥看着九阿哥道:“你心里不盼着乌雅家倒霉?”

九阿哥诧异道:“又没得罪我,我盼着这个做什么?”

三阿哥指着九阿哥道:“不是最通经济么,怎么不会算账了?老牌子四妃,如今宜妃母跟我们娘娘母族都问罪了,这说起来,咱们就比大哥跟四阿哥他们低了一头,要是四家都问罪了,不就是一样了……”

三官保家除了长子一房,尽数流了,要不是宜妃当时刚生了十八阿哥,说不得也要降位。

自己娘娘这里不用说了,降位封宫,母族尽没。

九阿哥翻个白眼道:“三哥才是糊涂了,咱们是小阿哥时候,身份按照生母论,都是成年阿哥了,是好是赖的成色都在汗阿玛眼中,还要按照生母出身论?没有那样的道理,您也忒不厚道了,不能咱们倒霉,摊上不好的外家,就盼着大哥跟四哥也倒霉啊!”

三阿哥看着九阿哥道:“往后兄弟之间爵位差距大了,你心里就自在?”

九阿哥摇头道:“我不自在,那我就攒功劳呗,难道还盼着哥哥们自己犯错降位,那不是白日做梦么?”

三阿哥眼神有些飘。

白日做梦没啥用。

他想的还是双管齐下,他这里攒功劳,旁人也多多犯错。

九阿哥提醒道:“您这心思,我都看出来了,可千万别在御前露出来,落不下好……”

三阿哥点头道:“我早长记性了,汗阿玛跟前还是当好儿子、好哥哥、好弟弟吧……”

*

九皇子府,正房。

白果进来禀告,三福晋打发嬷嬷过来了,正在前院候着。

舒舒听了皱眉,如今进了九月,三福晋的双月子要满了?

她直接道:“不用往正院领,直接打发了吧,不见……”

白果应了,下去将人打发走了,连荷包也没有赏。

那嬷嬷过来,是奉命过来给舒舒请安的,也是想要问问她明日是否方便待客,三福晋想要造访。

结果直接被撵了,连个糊弄的说辞都没有。

这嬷嬷从九皇子府出来,就又往四贝勒府去。

四福晋也没见,只叫人传话,说是身上不方便,这几日无暇待客。

等到嬷嬷回了三贝勒府,三福晋开始不安了。

舒舒小心眼爱使小性子,这个她不意外,意外的是四福晋的态度。

她到底是嫂子,还与四福晋做了小十年的妯娌,两人从没有拌过嘴。

侧夫人看着她叹气道:“让你当时就打发人赔罪道歉,你偏要拖到出月子……”

三福晋苦着脸,道:“我这不是想着,让她们消消气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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