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哪个嫡妻乐意家里出来个庶长子。

八福晋也不例外。

嬷嬷早就在她耳边提过此事,往后就算要抱养庶子,也不要抱养庶长子。

因为庶长子不会感恩,再有个生母在,留在身边抚养只有怄气的。

可以效仿太子妃,抚养后头的庶子。

八阿哥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福晋就不盼着这个孩子吗?

八福晋的眼皮垂着,她确实不盼着这个孩子,并且心中纳罕,想要留心些跨院的门禁。

几年没动静,八阿哥这才“雨露均沾”三个月,怎么就有了动静?

王格格的肚子真是福地?

那三、四年了,怎么没有动静?

不过八福晋却懒得去费心探问究竟。

这是八阿哥的贝勒府,她只要自己院子里安生就好了,其他的地方,随八阿哥折腾。

就算真有不妥当,也是八阿哥难熬,不过深宅内院,人多眼杂的,那种可能性很小。

这是八阿哥私下里看过太医了?

八福晋心中生出揣测来。

养外宅可不算什么洁身自好,跟八阿哥素来行事不相符。

许是弄出个地方,偷偷吃药调理?

八福晋生出几分遗憾来。

自己的愿望落空了?

自己还盼着八阿哥成为第二个庄亲王。

她看了一看自己的指甲,还是夏日里用凤仙花染的颜色,长出来一截了。

手指甲好看,手指也跟嫩葱似。

不管那个孩子是怎么来的,反正她没有粘手,这个黑锅她不背。

想到这里,她的腰身挺得直直的,抬头望向八阿哥。

这是治病没治全乎?

所以种子不好,坐不住胎?

八福晋又想起自己小产之事,当时自己穿着平底鞋,摔得也不是很疼,可是孩子就流了。

是不是也是这个的缘故?

八福晋收起来方才的漫不经心,看着八阿哥带了探究。

八阿哥是皇子阿哥,按理来说从小锦衣玉食的,身子不会亏空,可是有九阿哥的例子在,就说不好了。

宜妃当时还掌着宫权,都伸不到阿哥所去。

良嫔更是没有能力庇护儿子。

六岁的孩子挪宫单住,这是好是赖的,还真是不好说。

她想要看八阿哥前几年的脉案了。

可要是八阿哥真的在脉案上提及子嗣,是不是早有风声出来?

还是护儿子的皇帝让太医院遮掩了此事?

八福晋又想起了那次康熙赏官女子,其他儿子一个两个,八阿哥四个。

是疼爱“幼子”的缘故,还是八阿哥的脉案已经看出不妥当?

八福晋双眼如刀,面上多了狐疑。

八阿哥如坐针毡,竟是不敢直视八福晋的眼睛,移开视线,轻声问道:“你在看什么?”

八福晋已经收了脸上狐疑,道:“若是爷着急求子,那么就待开春暖和了带富察氏去红螺寺吧,就算要求子,侧室子总比庶子好听!”

八阿哥听到不由的怔住。

八福晋觉得日子太无趣了,正要是八阿哥有了转机,那她宁愿长子从富察氏肚子里生出来。

富察氏入府已经小三年,两人打交道不多,可是跟那些包衣官女子比起来,八福晋还是觉得富察氏更懂事些。

要是富察氏也生不出来的话,那就有趣了。

许是生活如死水似的,八福晋既盼着富察氏多个儿子,激起富察氏跟自己的斗志;也盼着富察氏生不出,到时候八阿哥是不是又“不情不愿”的去“雨露均沾”?

八福晋想起了一件事,前头影影绰绰的传出来说是有人怀孕,似乎说到了富察氏头上。

然后富察氏怎么做的?

圣寿节入宫请安,穿着三寸半的旗鞋。

啧啧,那是给谁看的?!

莫非王格格的肚子有古怪?

怀孕的本不是府里的格格,是外头的?

八阿哥想要借腹生子,记在富察氏名下,可是富察氏不乐意?

八福晋觉得这个不能多想,想多了看着八阿哥更恶心了。

良嫔也有趣,当着自己的面亲近富察氏,以为能落自己的脸,就是些小算计。

八阿哥已经坐不住了,转起身就走,却忘了嘱咐一句,不用求官女子的话……

*

四贝勒府,正房。

同样是夫妻说话,四阿哥与四福晋之间的气氛要好很多。

真要说夫妻恩爱,也不是黏黏糊糊的那种,就是相伴着长大,不单单是夫妻,也成了亲人。

外加上四福晋十来岁就入宫,身边没有亲人,也是四阿哥教导出来的,应答行事都和四阿哥的心意。

四阿哥是爱女心切,想要做更周全的准备。

只想着功劳求恩典,也不一定稳妥。

王公监管部院,谁身上没有功劳呢?

人人都有功劳的时候,功劳就不显眼了。

四阿哥想到了九阿哥的马车。

就算是上了年岁的领侍卫内大臣跟大学士都骑马,可是九阿哥却能理直气壮坐车,皇父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去了。

那是因为人人都晓得九阿哥体弱。

就是皇父,也不会要求九阿哥非要骑马。

四阿哥就对四福晋道:“二格格八岁了,虽养在正院,可平日里不必叫出来见客,也不用带出去。”

四福晋刚开始有些不解,道:“那等十岁留头再见客么?”平日里即便见客,也不是外客,都是伯母婶子什么的。

小孩子种痘之后,本也不会忌讳见人了。

四阿哥道:“今日扎萨克图汗求指婚……”

四福晋一下子就明白过来,迟疑道:“会不会太早了?这还有好些年呢?”

四阿哥道:“有备无患的好,早早的在御前留这影儿,以后求恩典也方便。”

到时候即便不能嫁到八旗,也可以在京城当差的蒙古王公子弟里选人,比远嫁要好。

四福晋点头道:“我晓得了……”

虽说二格格不是她生的,可是却是她教养大的,四福晋自然也盼着二格格好。

只是等到四阿哥去书房,四福晋也有些怔忪。

她年岁在这里,看着尼固珠可爱,也盼着儿女双全。

眼下她不盼着了。

真要生出个女儿来,一府之中,怎么可能求两份恩典?

李格格……

虽说四阿哥重规矩,李格格也没有轻狂到她跟前来,可是这内宅总共才几个女人,李格格就算殇了一子,还有一双儿女在。

四阿哥又是个疼爱子女的,等到二格格要议亲的时候,为了二格格爵位,必会给李格格请封侧福晋的。

四福晋苦笑,这就是人心了,一不小心就会生出贪念来,可是人活在世上,很是不必勉强。

像舒舒这样的松快日子,百中无一。

次日,就是福晋们入宫请安的日子。

四贝勒府门口停着马车。

四福晋没有急着出来,而是叫人看着八贝勒府与九皇子府。

等到九皇子府出来人,她上车,刚好妯娌们一路入宫。

结果,没等到前头来报,倒是等来了周松。

“我们爷昨儿着凉了,早起不大舒坦,我们福晋照看着,怕带了病气儿入宫,吩咐奴才都是隔了门,福晋打发奴才过来给您说一声,劳烦您帮着给五福晋传个话……”

周松请了安,恭敬道。

四福晋听了,不由担心,道:“那你们爷如何了?可传了太医?”

周松道:“传了,说是昨儿一冷一热外感风邪,有些高热,开了清热驱寒的方子,我们福晋照看着……”

四福晋道:“指定也是累到了,昨儿不该回来的。”

四阿哥也乏,喝了姜汤,热水泡了脚,早早的歇了,今早已经往户部去了……

*

九皇子府。

九阿哥半坐着,炕下放着一个纸篓,里面是半下的草纸。

舒舒在旁边,看着九阿哥道:“往后爷还是听我的吧,咱们一起练八段锦。”

九阿哥鼻尖通红,看着有些可怜,道:“早知道逃不过去,昨晚就不该灌两海碗姜汤!”

舒舒道:“只看好的,要是不喝姜汤,说不得更难受,这驱寒驱了一半了,发烧也不是很厉害。”

九阿哥想要伸手拉舒舒,随即又摆摆手,道:“你还是离爷远些,别过了病气。”

舒舒道:“现在回避也来不及了,等会周松回来,让他去宁安堂告诉阿牟一声,这几日咱们就不过去了。”

九阿哥道:“本想着过几日再找由头歇着,这回倒不用想了。”

舒舒道:“那不是挺好?衙门有十二弟,正好爷也撒撒手,寻思寻思旁的。”

九阿哥来了兴致道:“那咱们寻思什么?爷盯上喀尔喀了,喀尔喀三部每年耗费大几十万两的银子,这个钱跟打水漂似的,怪没意思的,可是偏偏不能不给。”

舒舒道:“那爷就仔细想想除了盐茶之外,还有什么能往喀尔喀销的……”

九阿哥听了,稍加思量,道:“成药跟人参,这两样准没错,只是数量有限,影响不会很大。”

舒舒记得清楚,几百年后,外蒙依旧是轻工业的荒漠,九十年代的时候方便面都要从国内进口。

舒舒道:“衣食住行这几样离不了的,都可以试试……”

九阿哥道:“漠北跟漠南还不一样,地方太大了,除了王公贝勒,部民还是游牧为主,找不到人。”

舒舒道:“台站呢?”

九阿哥道:“没有固定的,早先打仗的时候有临时的,都是喀尔喀各部自己出丁出马,后头打完仗了,应该也就散了。”

喀尔喀使臣每次进京,要走三到四个月。

舒舒道:“慢慢来,爷总会想到法子的……”

夫妻两个偷得一日闲。

四福晋跟八福晋也进了神武门。

五福晋与七福晋已经到了,正在不远处站着,手拉手说话。

眼见着四福晋与八福晋到了,不见舒舒,妯娌两个都望向四福晋。

四福晋就说了九阿哥着凉之事。

五福晋要去翊坤宫,这也是为什么舒舒让四福晋给五福晋传话的缘故。

五福晋道:“这还真是……我们爷也不大舒坦,今儿打发人去衙门告假。”

只是昨晚五阿哥没有歇在正院,五福晋也没见着人,倒不用担心过了病气。

四福晋道:“都是累着了,我们爷昨晚也早早歇了……”

八福晋在旁听着,心里颇为古怪。

今早八阿哥也没有去衙门,只是并没有传太医,八福晋也就没有理会。

眼下她发现有些不妥当了。

南苑比京城冷很多么?

怎么一个个的,这是都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