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阿哥封郡王还罢了,出身在那里,是拦不住高封,宗室跟勋贵还看着。

三阿哥殴兄凌弟,不是好东西。

荣嫔也不清白。

那母子两个明明是自己的仇人。

将三阿哥提成郡王,将自己这个太子置于何地?

太子愤怒之余,生出几分不安。

下一步,是不是要放荣嫔出来了?

他不敢大张旗鼓地传唤太医,因为晓得脉案都是直通御前,可是自己的身体自己晓得。

就算是传了格格侍寝,也有心有不足之感,需要借助些鹿血酒之类的。

他还不到三十岁!

毓庆宫往后还会有子嗣么?

太子觉得后背发冷。

毓庆宫的消息,能瞒得过御前么?

是不是因这个缘故,御前才将三阿哥提起来?

三阿哥排行靠前,文武都拿得出手,入值南书房一年半也没有出纰漏,还有三个儿子,真要说起来比大阿哥更适合做储君候选。

太子的愤怒褪去,坐在几案后,脑子一团乱。

弘皙……弘晋……

弘晋的资质在那里摆着,愚钝不堪造就。

若是毓庆宫只有这两个皇孙,那能指望的还是弘皙。

可是因为李氏的缘故,御前已经厌了弘皙。

如何破局……

*

诚郡王府有人登门道贺,敦郡王府跟九贝勒府这里也不例外。

平日里往来交好的人家,得了消息,都安排人过来道贺。

都统府那里,则是小三过来了。

如今珠亮跟小四随福松出门了,小三则是跟在齐锡身边随旗行走,平日里也清闲。

这是亲兄弟,姐弟也没有什么避讳的,小三就被请到正房说话。

小三比舒舒小四岁,今年也成丁了,看着是个大人的模样。

他跟小四不一样,身上有四品世爵,可以直接补四品到五品的武官,或者直接补从五品的文官。

“你到底有了主意没有,是补武官,还是补文官?”

舒舒问道。

小三道:“补文官,阿玛已经报上去了,等着出缺。”

舒舒点头道:“这样好,比武官腾挪的余地多了,也不白瞎你读了十年书。”

小三、小四因是双胞胎的缘故,身体早年有些孱弱,都是弃武从文,想要考八旗科举的。

等到前几年,新达礼父子先后亡故,齐锡补了伯爵,将之前身上的四品世爵给了小三,使得小三直接跨过八旗科举那一步,直接以世爵身份补相应的缺。

九阿哥在旁听着姊弟说话,道:“苏努贝子没啰嗦什么?怕是你那个岳父,还指望你越过小二,接班岳父的满洲都统呢……”

小三没有否认,却是没有被影响的意思,道:“我有自知之明,就算过个十年八年阿玛退下来,还有堂兄那边等着呢,怎么也轮不到我。”

按照之前的规矩,都统出缺,要从本旗正一品以上世爵中遴选;副都统出缺,要从本旗正二品以上世爵中遴选。

小三身上的爵位是正四品,本也没有资格候选都统、副都统。

除非齐锡的伯,最后落到小三身上。

这样的打算,又将董鄂家的父子之情、兄弟之情置于何地?

都统府这两年跟贝子府关系疏离,未尝没有这个的缘故。

九阿哥见他心里有数,道:“明白就好,那就是个官迷儿,眼睛就往上瞅的。”

舒舒则岔开话,道:“既是要补部院的缺,那就多过这边,你姐夫如今也在部院。”

小三望向九阿哥。

九阿哥咳了一下嗓子,挺起了胸脯,道:“员外郎是辅官,上头有郎中顶着,下头有主事可以使唤,入仕从员外郎做起来挺好,爷眼下在户部,前几年也在刑部待过些日子,晓得个大概,等到缺儿下来了,进去了先知己知彼,别被人糊弄了顶缸,其他的慢慢跟着学就是了,勤快的人多着,咱们这样的身份,不必跟他们去争抢……”

小三仔细听了,前面的赞同,后头那句话却不大赞同。

九阿哥是皇子,不必勤快向上;他一个从五品过去混日子,那就只能在从五品上蹲着了。

舒舒在旁,怕九阿哥将小三带坑了,就道:“听你姐夫的,知己知彼的好,你这年岁,也是当学习的时候,回头小四入了国子监,也要学满了三、四年才能当差呢,等到学踏实了,稳扎稳打的,做好了份内之事,京察得个好考评,这资历到了,品级就跟着上来了。”

京察怎么得好考评呢?

京察的标准是四格八法。

想要偷懒混日子,就京察的时候都要记一笔的,还能有了好去?

九阿哥也想起这个,道:“那别都听爷的,面上还得勤快些,否则得个不好的考评,还要降职,不合算……”

这会儿功夫,崔百岁进来禀告,又有几家人过来道贺。

小三就起身离开,道:“那姐姐、姐夫忙着,我去给阿牟请个安就回了。”

没有女客过来,舒舒就道:“我跟你一起去,让你姐夫去前头见人。”

九阿哥往前头待客去了,舒舒则是带了小三到了宁安堂。

伯夫人这里已经得了消息,也为舒舒跟九阿哥欢喜。

正式封爵,到底不一样。

当着小三的面,伯夫人没有说什么,只是问了问都统府上下诸人的情况,而后问了一句珠亮等人回来的日期。

老伯府东路的宅子已经翻修完毕。

等到珠亮回来,择了日子,就要搬到老伯府去了。

往后珠亮娶亲生子,也会在那边。

那是董鄂家老五房的祖宅,传到珠亮这个继承人手中,也是合情合理。

小三道:“阿玛、额涅都好着,就是小七在屋子里待不住,老想着出去,前阵子有些着凉,咳了一阵子……”

伯夫人听了,道:“过了这阵子就好了,那是种痘时憋屈了。”

今年二月里,四岁的小七也种痘了,关在院子里一个来月。

小三点头道:“是啊,额涅也这样说,才没舍得太拘着他。”

总的来说,平安种痘,这是喜事,小七这也算立住一半。

尼固珠坐在旁边,老实听着长辈们说话。

等到大家告一段落,她才道:“小七不是哥哥,是舅舅,高!”

小三笑着将小外甥女抱起来,夸道:“难得,这都过去两、三个月了,还记得呢!”

尼固珠是最爱旁人夸的,“咯咯”笑着,道:“大格格聪明……”

小三道:“嗯,嗯,咱们大格格真聪明……”

伯夫人跟舒舒对视一眼,这也就是蒙蒙不常来的小三。

记得小七是舅舅的不是尼固珠,是丰生跟阿克丹。

尼固珠这是每日跟着两个哥哥待半天,昨儿正好听着两个哥哥提及,记了一嘴,在这里现学现卖……

等到下午,诚郡王府就打发人过来,原来是给九阿哥夫妇送帖子的。

诚郡王府选了三月二十六摆酒,重邀宾客。

九阿哥叫人放了赏,拿了帖子翻来覆去看了两遍,跟舒舒道:“这还要请客?那三哥摆酒了,咱们是不是也要跟着摆酒?”

舒舒点头道:“摆,皇恩浩荡,自然不能只在心里感激欢喜。”

就是这摆酒的日子,要不要放在敦郡王府后头?

按理来说,爵位封了,兄弟之间除了长幼,也分了尊卑。

可眼下皇上尚在,他们都是皇子,也不能单纯按照爵位高低论。

舒舒就不操心这个了。

规矩之外,还有人情。

真要丁是丁、卯是卯了,最难受的反而是十阿哥。

舒舒就道:“那爷跟十弟商量商量,等到诚郡王那边摆完酒,也选两日摆酒就是了。”

这黄历都是现成的,九阿哥就叫人拿了,看了后头,圈着几个宜宴会、纳财、庆赐的日子,对舒舒道:“那明儿早上爷问老十,一人选一个就是了,请客不着急,明儿叫曹顺去户部将银子先支了……”

舒舒好奇道:“爷都要现银,怎么不拿了官票?”

九阿哥道:“现银方便,回头送钱庄去,找机会给季弘送去,让他在南山岛上再帮着置些地。”

既是打算养珠,之前南山岛上几百亩的橘园跟茶园就显得小了。

最好将岛上闲置的土地,都置办下来,用来养珠。

舒舒就道:“爷说的是,左右也没有花钱的地方,南山岛的地多多益善。”

到了次日,九阿哥出门时,就将黄历带了,跟十阿哥商量着请客的日子。

十阿哥接了黄历看了,道:“二十八跟三十不错,不犯忌,那就这两日好了,九哥二十八,我三十……”

九阿哥点头道:“行,那就这么来,回头叫人预备帖子。”

在九阿哥眼中,可不会想着弟弟是郡王了,就没有了长幼,只论尊卑。

十阿哥眼见着兄弟之间还是如常,脸上的笑容真切几分,也有心情说笑了,道:“三哥倒是迫不及,昨儿上午晋爵的旨意下来,下午就往各处派帖子了!”

九阿哥也笑了,道:“估计是这几年憋的,终于吐气扬眉,可不得好好显摆显摆……”

等到了户部街,九阿哥没有去户部,而是进宫往内务府去了。

二月里十二阿哥去了热河验收行宫,原本拟定等到夏天圣驾过去再回京的,结果前两天就匆忙回来了。

苏麻嬷嬷年过九旬,季节变换,就有些不舒坦。

十二福晋没敢瞒着,打发人往热河送信,十二阿哥就匆忙赶回来了。

幸好苏麻嬷嬷的身体问题不大,调理了几日,已经开始好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