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体的差事都派下去了,九阿哥就将圣驾出巡后勤的事宜先放在一边。

他用三天的时间,洋洋洒洒地写了关于官烧锅与养生药酒的条陈。

因十二阿哥的提醒,这次他在养生药酒的销售地,除了蒙古还写上了江南。

这官烧锅是挂在理藩院名下,可因为药酒需要用到内库的药材,所以这药酒的后续收益,一半入理藩院公账,一半入内库。

正月初九下午,离开内务府的时候,九阿哥就跟十二阿哥说了。

“明儿爷要去园子,就不过来了,你也歇一日……”

十二阿哥应了,起身跟九阿哥一起出来。

至于内务府这里,还有高衍中跟张保住守着。

在圣驾出门之前,他们要在这里日值了。

等到圣驾出门,高衍中也会随扈。

西华门外,户部跟兵部的两位郎中已经在候着。

他们没有宫牌,不能入宫,打听了一圈,只能在这里守着。

前天的时候,他们被指了差事后,就去过贝勒府。

九阿哥前天也没有跟他们多说什么,只让他们多打听,遵着前例行事。

九阿哥被堵住,道:“怎么又来找爷了,不是有章程么?按章程行事就是……”

户部郎中道:“九爷,这衙门还没有开印,没有法子开银库……”

兵部郎中则是:“随扈先锋营与护军营将士总数已经核算清晰,要行文地方,预备粮草,可这印信……”

两人都是满郎中,年岁不大,对着九阿哥恭恭敬敬,并不是那种奸猾老吏。

九阿哥没有大包大揽,而是问道:“之前汗阿玛正月里出门呢?是什么章程?”

那户部郎中道:“都是内库先支用,过后再从户部补上。”

兵部郎中道:“是内阁发文,并不经兵部。”

九阿哥点头道:“爷晓得了,爷明儿去园子,到底怎么个安排,还是要看御前,你们明儿下午去贝勒府吧!”

两人恭敬应了。

九阿哥上了马车,回了贝勒府。

等到回了正房简单梳洗后,他就去了西厢房。

舒舒养了将近半月,已经开始吃补血气的药膳,看着气色好了许多。

又因为“牢头”不在,前头用热水擦了身体跟头发,多了几分清爽,她心情也愉悦许多。

九阿哥摸了摸肚子,道:“今儿晚膳吃什么,是不是要变天了,爷怎么觉得这两天饿得快?”

舒舒晓得他这几日在写条陈,道:“有牛肉丸火锅,还有牛肉锅贴,爷这是用脑子,累着了……”

说着,她吩咐白果道:“去膳房催催,今儿提前用晚膳。”

白果应声下去了。

舒舒指了指角落里的胆瓶,道:“今儿孟春,应该不冷,玉兰花都打花骨朵了,闺女剪的,我记得往年要元宵节后才打花骨朵……”

胆瓶里放着一截玉兰花枝。

这是花园里的紫粉色玉兰花。

是前两年舒舒刚生产后,喜欢粉色时,九阿哥从叫人采买移栽的。

这是早玉兰,比寻常的白玉兰要早开一旬。

九阿哥见状,点头道:“尼固珠是个好孩子,孝顺……”

说到这里,他回头吩咐何玉柱道:“明早记得提醒爷,剪几截玉兰花枝再出门。”

何玉柱点头应了。

九阿哥想了想,又道:“再去膳房说一声,预备几匣子元宵,甜口咸口都预备上……”

何玉柱应了,出去传话去了。

舒舒看着九阿哥笑,道:“爷这是‘见贤思齐’?”

九阿哥点头,小声道:“爷大了,心思杂了,就怕在汗阿玛跟前露怯,这孝顺显出假来,往后是要多跟咱们大格格学学。”

舒舒:“……”

还真是个小机灵鬼儿。

这跟着尼固珠行事,要说这不是赤子之心,那什么是赤子之心?

九阿哥接着说道:“关键也不能老孝敬金银,他们也不缺这些,送多了也显不出好来,反倒是少见这寻常儿孙的心意,爷要做个贴心的好儿子、好孙子……”

舒舒忍不住望向九阿哥的脑子,这一年年的,还真没有白长岁数,开始会权衡,有城府了。

舒舒就道:“别的还罢,皇祖母那里,爷要是去请安,帮我说一声做四十二天月子之事。”

要不然的话,等到满了三十天不能入宫请安,还要安排人进宫报备。

这到了跟前才去说,显得不恭敬。

九阿哥点头道:“爷记得呢,就是娘娘那里,爷不好亲自过去,也会安排何玉柱走一趟。”

舒舒听了,也就放心了。

如此,等到九阿哥随扈出京,她紧闭门户安心坐月子就是了。

九阿哥将写了三天,今天重新抄了一遍的条陈递给舒舒,道:“你帮爷瞧瞧……”

舒舒接过来看来,看到药酒收益五五分的时候,不由赞道:“真是神来之笔。”

这养生药酒,计划中数量不菲,如此就不好用“御用”两字,省得显得不恭敬,也显得御用不值钱。

按照这条陈,牵扯到内药房,就能挂个“内造”,也仅次于“御用”了。

九阿哥带了得意道:“爷刚开始是有些心虚,毕竟这官烧锅早先是想着挂内务府的,这直接挪到理藩院,好像抢了汗阿玛的私房似的,想着怎么两全,结果就想到了这个……”

不仅依旧能孝敬汗阿玛,还抬高了这养生药酒的身份。

舒舒想起当领导的,都有起名的瘾头,康熙也不例外。

三十八年南巡路上,康熙路上给古刹提匾,就有好几处新赐了名字的。

她就建议道:“爷明儿去御前,还可以求个御笔,总不能就这样直白的叫养生药酒,这天下名酒,都有响亮的名号。”

九阿哥听了,立时心动,道:“是啊,要是汗阿玛赐名,那真是再好不过,爷之前还琢磨有什么好名字呢,既要大气,还不能太隐晦,最好是‘衍子丸’似的,让人一听就明白是什么功效……”

夫妻说着话,晚膳来了。

除了舒舒提到的牛肉丸火锅与牛肉锅贴之外,还有红烧牛肚、素烧白萝卜与烫菠菜。

九阿哥是真饿了,拳头大牛肉锅贴,吃了好几个。

舒舒见状,都跟着多吃了几口。

等到撂下筷子,九阿哥吃撑了,觉得有些顶。

眼见着外头还天光大亮的,他道:“爷去看看孩子们,也消消食儿。”

舒舒也有些吃撑了,只是也不能出去,就道:“那我在屋子里溜达溜达,去瞧瞧小阿哥……”

说到这里,她觉得有些别扭,道:“爷,是不是该给小阿哥起小名了?不叫热河,叫旁的也行啊……”

这所谓“热河”,是夫妻两个之前的戏语,当然不能真的给孩子起这个做小名。

九阿哥想着儿子的斤数,脑子里出现的第一个小名是“阿克墩”,满语结实的意思。

可这是毓庆宫大阿哥的名字,还是殇了的大阿哥,寓意再好,也不能用。

他就想着还有什么寓意美好又贴切的小名。

“阿林?山,不行不行,叫这个名字的太多了……”

“费扬塔珲?壮大……”

“豪松阿?至孝之人……”

“额鲁?健壮……”

“扎克丹?松……”

九阿哥一个个念叨着。

舒舒仔细听着,心中挑挑拣拣。

太直白的,还是不好。

虽说是小名,也要叫好些年。

“扎克丹好,正好跟阿克丹听着就是兄弟,寓意也好……”

舒舒道。

九阿哥点头道:“嗯,那小阿哥就叫扎克丹。”

他也不着急去看其他孩子了,跟着舒舒一起进了南屋。

扎克丹在悠车上正睡着,睡得正香,小脸饱满,看着很是乖巧。

夫妻两个退出来。

九阿哥问道:“这个时候还睡,那夜里会不会闹人?”

他怕小儿子哭闹,扰了舒舒睡觉。

舒舒指了指隔断上的羊毛毡道:“就是饿了醒会儿,也吵不到我,这个两层隔音着呢。”

之前在隔断上是钉了一层羊毛毡,后来九阿哥在时,赶上一次小儿子哭,发现不能完全隔绝声音,叫人又钉了一层。

九阿哥这才放心,将舒舒送回北屋,自己往宁安堂去了。

等到掌灯了,过去不方便,他就先从闺女看起。

宁安堂的院子里,尼固珠手中拿着一根小笛子,正伸着脖子望向东边。

榛子站在旁边,正好是风口,给尼固珠挡风。

九阿哥在女儿身边站了,望向东边,侧耳听了听。

什么声音也没有……

尼固珠发现了九阿哥,伸手要抱。

九阿哥就俯身将女儿抱了起来。

尼固珠指了指东边,道:“阿玛,吹笛子的伯母是不是病了?今儿没有笛子声,往常都有的……”

九阿哥哭笑不得,感情这是将八福晋当成乐师了,一天听不着还不习惯。

九阿哥就抱着女儿往屋子里去,边走边说道:“起风了,不吹了吧,再吹笛子,灌一肚子风,就要真病了。”

尼固珠听了,心有余悸道:“灌风不好,肚子疼。”

她是在屋子里关不住的,就爱在院子里玩耍,年前有一回吃了一肚子风,肚子涨成了西瓜。

九阿哥道:“那就乖乖的,起风了,就别在外头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