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福晋恼了。

“怎么就阴阳怪气了?实话还说不得?”

一个个的,先头故意不搭理她,现在又抱团的欺负她。

想干什么?

以为她是好欺负的?

怕是看错了人。

“实话?!实话好,我这人向来‘有口无心’的,也想要说两句实在话,八弟妹啊,长幼尊卑懂不懂?规矩懂不懂?小时候不懂事,都嫁人了,是不是也该好好学学?五嫂好好的说话,招你惹你了?你就没大没小,插嘴上来呲哒人……那是嫂子,你是弟妹,你是不是不识数?真当八比五大了……五嫂是汗阿玛钦点的皇子福晋,二品巡抚的嫡孙女,门第怎么就不妥当?轮得着你操心这个,拿这个说嘴?”

七福晋“噼里啪啦”的说了一通。

八福晋看着七福晋,眼睛里简直要喷火,身子气得直发抖。

想来之前都是她“快言快语”的噎人,没想到也被七福晋的“有口无心”怼到脸上。

舒舒在旁,有些紧张。

七福晋这义气过头了。

八福晋的火力都对着七福晋了。

怕是要将七福晋恨上。

七阿哥的性子,不怕事,可也不喜欢惹事。

夫妻俩,别因这个起了嫌隙。

今天这从头到尾的,本没有七福晋的事儿。

舒舒忙做找补。

她没有说话,只是上前一步,站在了七福晋身前,将七福晋严严实实地挡在身后,而后带了戒备的看着八福晋。

还别说,她这一行为,引得不少人侧目。

三福晋瞪大了眼睛,望向八福晋就带了审视,似要看她的动作有什么不妥当。

四福晋也严肃起来。

廊下站着的宫女、太监都带了畏惧。

早有机灵的,往里面报信去了,生怕目睹什么了不得的现场。

皇子福晋们金贵,即便出了差错,未必受什么责罚。

到时候,说不得殃及池鱼。

五福晋没怎么想,身体就跟上舒舒的动作,也站在了七福晋前头,防备着八福晋的模样。

还真的激怒了八福晋。

她怒得不行,将愤恨重新转移到舒舒身上,咬牙切齿道:“董鄂氏,你这是什么意思?”

舒舒恰当的露出几分无措来。

“我……我……没什么呀,就是想着,大家有话好好说……”

她脑子里的小人是跳跃了。

莫名地想起某位巨匠拿着大喇叭喊。

“难红,额想你……”

嘿嘿,千万别好好说……

撕得越厉害越好,到时候就看九阿哥那小心眼怎么办?

六、七岁的事儿,他都能记十年。

八福晋这里,估摸着也少不了。

八福晋简直要气爆炸,嗓门也高了:“谁没好好说?!用你在这里装模作样的,你到底什么意思……”

七福晋被舒舒拦在身后,也晓得她的顾虑是什么,自己也后怕。

这一位却是不能依照常理去想的。

旁的皇子福晋,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都会装得安分老实些。

毕竟这不是自己家后院,婆婆、祖婆婆都在屋子里。

听说八福晋出嫁之前,曾不请自来的去都统府做客,大放厥词不说,差点与舒舒动手。

七福晋也只是后怕罢了。

有舒舒在前头拦着,安心着。

眼见着八福晋气急败坏的,七福晋就故意探出脑袋,拿着腔调道:“我说八弟妹,你是真湖涂还是装湖涂,这还看不出来?我们是怕了你了……这还不行么?是我不该多嘴,你爱咋咋地,反正出去了,丢得也不是我的人……”

八福晋尖声道:“我怎么就丢人了?到底是谁丢人,本来就没你的事儿,你半路插进来说放什么屁?轮得着你来教导我怎么行事?”

七福晋的神情露出恶心来,道:“这个就不妥当啊,八弟妹,私下里不提,人前不好这样说话,这‘屎尿屁’挂在嘴上,不仅脏了自己个儿的嘴,也脏了旁人的耳朵……”

眼见着七福晋还在拱火,舒舒也是很无奈了,回头瞪了她一眼,小声道:“行了……”

七福晋这才老实了,摸了摸鬓角,鸣金收兵,隐隐的带了得意。

爽快。

八福晋看得真切,哪里还不明白?

七福晋这是巴结董鄂氏,主动上杆子过枪呢?

想想也是,这两人家挨着住着,一个阿玛是正红旗都统,一个是副都统,肯定打小都是跟班做下来的。

怪不得之前在宫里时,七福晋就跟盾牌似的,处处护在董鄂氏头里。

原来两人早已狼狈为奸。

可恨自己才看出来。

真是自甘下贱,明明是嫂子,出身也不差,还巴结弟妹,也配做皇子福晋?!

八福晋脸上带了轻鄙,刚要开口。

四福晋说话了。

她板着脸,神色肃穆。

不知道是不是与四阿哥做夫妻久了,有几分四阿哥的架势。

“行了,行了,都老实闭嘴!也不瞧瞧这是什么地方?!”

随着说话声,四福晋也一个一个的望过去。

五福晋挺着腰身,直视回去。

虽说今日此事因她而起,可是她并不认错。

再来一回,她还是如此。

妯里闲话,要是八福晋说的是她,那她能一笑了之,不做计较。

可是说的是她的阿玛,那为人女者,无法容忍。

四福晋见状,安抚地点点头,就移开了眼睛。

七福晋捂着嘴巴,面上透出心虚来。

自己出发点儿是好的,不想要五嫂说出难听的话,妯里之间撕破脸,可后头架秧子起哄的,好像也不应该。

看到四福晋看过来,七福晋忙移开眼,望向远处建筑上的彩画。

有些旧了……

四福晋瞪了她一眼,目光落到舒舒身上。

舒舒满脸的乖巧。

她也不是故意的。

就是成心的。

茶了一下。

总不能真让八福晋将七福晋恨上。

自己这边,也正缺少这“仇恨值”。

这个,四福晋应该看不出吧?

她仔细打量着四福晋神色。

四福晋脸上,并没有谴责之意,反而隐隐地有些称赞。

舒舒的嘴角弯了弯。

也是,旁人只会当她年轻见识少,过于小心,才会想多了,护着七福晋。

谁会想到她的用意已经是第三层了……

八福晋还要再说。

四福晋沉着脸:“八弟妹,不要让八阿哥为难……”

八福晋不忿,还要再说。

四福晋已经继续说道:“一口闲气,非要逼着老八一家一家的弯腰赔不是么?”

八福晋气得胸脯直喘。

不过她也明白了四福晋的告戒。

自己没有将这些妯里放在眼中,可八阿哥那边却将兄弟放在心中。

她牙齿咬得“咯咯”响,

胤禩啊,胤禩……

为了他,她忍了多少?

再忍一回又如何?

这会儿功夫,白嬷嬷寒着脸出来。

看着诸位皇子福晋泾渭分明的,她有些看不明白。

五福晋、九福晋护着七福晋,防备着八福晋。

四福晋训斥八福晋。

三福晋呢?

这场上,她不是大的么?

怎么倒像是看热闹似的,还带了幸灾乐祸?

小妯里们都带了不安。

平日里这位嬷嬷都是一副笑面的。

眼下,过于严肃了。

白嬷嬷拉着脸道:“太后娘娘传召……”

大家都老实了。

除了八福晋依旧是昂首挺胸的架势,其他人都成了鹌鹑。

宁寿宫堂中,已经有不少后宫嫔御在。

实际上除了惠妃,其他人都齐全了。

大家的脸色也很诡异。

方才皇子福晋们在廊下说小话,动静也不大,没有传到屋子里。

可等到后头八福晋的嗓子可没有压着。

先是对九福晋指名道姓的,随后说话还不干不净的。

其他皇子福晋的声量小,她们倒是没有听到,就是听着八福晋一人唱大戏。

大家的眼神,若有所无的瞄着卫嫔。

卫嫔恨不得直接晕死过去。

这里是宁寿宫,即便她是阿哥生母,也没有资格在这里管教儿媳妇。

否则,早在八福晋对九福晋指名道姓时,她就出去拦了……

这个儿媳妇娶坏了……

眼睛长在头顶上,自己多说两句都能撂脸色,更不说将妯里放在眼中。

可是同样的皇子福晋,旁人谁会惯着她?

旁人也是金贵的八旗贵女,娘家娇养长大的。

除了九福晋之外,其他人还是嫂子,教训她两句,谁能说出不是来?

舒舒一行人,跟着白嬷嬷,进了东次间。

东次间里,太后坐在那南炕上,再没有平日的和煦,脸色十分难看。

宜妃坐在椅子上,也没有了爽朗明媚的笑颜,多了几分宠妃的傲慢与凌厉。

气氛很凝重。

舒舒眼尖,看着太后旁边侍立的宫女是之前廊下的。

她差不多猜到缘故。

太后这是得了消息,晓得她们几个妯里闹口角了?

这是嫌她们失了皇子福晋的体面,要训斥她们?

舒舒并不是很担心。

法不责众。

还有就是先撩者贱。

今日这事情追究起来,八福晋一个人独揽八成错处。

其他人都是连带的,不会重罚。

一会儿,太后要是问起,自己该怎么说呢?

舒舒开始琢磨这个了。

三福晋站在最前头,看着两人脸色,心中也跟着生了不安。

好像她是最大的……

方才四福晋还去拦了,自己没反应过来,应该去拦一拦,哪怕做样子呢……

四福晋抿着嘴,也是思考。

八阿哥与他们是邻居。

四阿哥与八阿哥也交好。

可是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她无法去偏袒八福晋行事。

太后却直接瞪着八福晋,并没有“责众”的意思。

“你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每次都欺负老五家的……”

太后说着略有些生硬的汉话,直接问道。

八福晋是桀骜,也不是傻。

她晓得眼前这个蒙古老太太是大清最尊贵的女人,没有之一。

她面上带了委屈,忙道:“皇祖母,孙媳妇冤枉……是五嫂她们几个联合起来欺负、挤兑孙媳妇,孙媳妇受不得气,说话才失了分寸,嗓门也大了……”

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宁寿宫确实不是她们这些皇子福晋能咆孝的地方。

太后脸色铁青:“你为什么不欺负旁人,就捡老五家的欺负?”

老太太认死理,实心眼,瞧着那样子,非要问个究竟不可。

八福晋哪里敢承担这个罪名?

这个时候,她也不想着告刁状,忙辩白道:“孙媳妇真没有,就是话赶话,有口无心的……”

太后依旧恼着,伸出手道:“不是一回、两回,已经是第三回……你当我死了么?还是觉得五阿哥比不上旁人尊贵,就算他们是你大伯哥、大伯嫂,你也想欺负就欺负了?不敢欺负旁人,就挑着老五家的欺负……”

八福晋目瞪口呆。

实想不出自己什么时候欺负了五福晋三回?

圣驾北巡这几个月不说了。

圣驾北巡之前,两人一个住在东五所,一个住在西五所,也没打过交道。

她之前在外头是忍怒,刚才进来是碍于太后身份是“求全”。

可眼见着天降罪名,就只剩下满身愤恨。

她转过头,狠狠地望向五福晋道:“好呀,这是告了什么刁状,让皇祖母这样误会我?我就在这里,有话当面说,我到底怎么欺负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