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者的气息冲天而起,搅动了天穹上的赤红火焰,让天上厚重的云海沾染了赤红的颜色,越千峰站在这山巅,却没有如那朝廷之上的衮衮诸公所猜测的那样,直接撞入城池。

以南陈步战第一的实力,若是他撞入关翼城之中。

以步战厮杀,则罕有人能拦得住他他足以如同一柄锋利的戈矛那样,狠狠地凿入这陈国的内部,直接衝击到距离这里不过二百里的江州城,那样的话,就是猛虎入了这尘世,就算是那京城的诸公都会恐惧。

但是,他不能这样做。

越千峰提著酒罈,站在这里看著那城池里的百姓,烟火红尘,却在听到了越千峰大吼之后,变得慌乱起来,他收回目光,抬起脖子,喝酒,喝一文钱一杯,三陌一罈子的劣酒。

这是他们的同袍,拼尽一切不惜战死,也要保护的人。

他又怎么能够调转自己的兵刃对淮他们?

如同他这样宗师般的武者,哪怕手中没有神兵,单人暴起,也足以轻易造成数万人的死伤,在他的拳劲之下死去的会是谁?是谁的父亲,是谁的孩子,是谁的女儿,是谁心心念念的人?

他提起了酒罈,仰脖饮酒,烈酒入喉。

被他抓来的通缉犯战战兢兢,最后在他的目光下,扑向了城池的三个门,只留下一个门,这些通缉犯体内有赤龙劲气,若是对百姓动手的话,下场如何,他们不想要再感受。

不愿意配合的那些通缉犯被那大汉一拳头一个,把脑袋打成了烂西瓜,杀这些逃犯的时候,越千峰眼底杀意冰冷,如同看一个死人,却是比这些穷凶极恶的通缉犯更恐怖。

在这些通缉犯奔赴向三个城门,打乱视野的时候。

祖老会自最后一处的百姓之中从容入内。

墨家的钜子,和阴阳家的司命等待在那里。

而最关键的,不是那些通缉犯,而是越千峰,是他这足以吸引整个城池所有强者,贵胄,世家目光的叛逆,以让祖老安全入城,完成营救岳帅的最后一环,这就是计策了。

天下的名将,怎么可能是不懂得用计的蠢天。

在一开始叛逃岳家军,他的目的就是这样哪怕最终的结果,是此身在此而陨越千峰咧了咧嘴,在心中轻声道:

岳家军,不伤百姓。

边关战将,不搅黎民。

是您的战将。

维持最终的忠义。

一起同生共死的兄弟,我老越死在这里的话,将逆贼的罪名都背了。

边关的同袍,反而安全。

然后他饮尽了酒,将腰间的岳家军腰牌放在美酒的旁边,轻声道:「大帅,请看我继续冲阵吧,您将我从一介山匪带到了正途,有了这偌大的名声,今日,我就将一切都还给您。「

「这性命,这武勇,还有这名号。」

轰!!!!

他握著两柄手戟,猛然一抛,强催战力,手中战戟盘旋,搅动了内气,撕扯元气化作了火焰在此刻,法相似乎藉助火焰而彰显于世,两条火龙跨越十里的距离。

然后重重砸在了城门上。

调来架在了城池上的那些墨家巨弩在瞬间被震碎了,足足有五寸厚的城池大门在瞬间破碎,化作了粉,铜质的巨大门钉被融化,彷佛烈焰燃烧,城门无法关合,粗狂的大汉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哈,越千峰在此!"

「谁来和我决一死战!"

武气冲天而起了。

李观一闷哼一声,感觉到了龙虎交汇般的气息衝击,手中的笔锋重重点在了白纸上,留下了一个黑色的墨点,而其余各大名士还能维持静气,其余的少年人则都慌乱。

这就是,大变!

一名穿著黑色甲胃,眉宇坚毅的老者站在了城门上,持刀劈断了残留的劲气,刀锋抵著地面第一选择是镇守关翼城。

这是陈国的守城名将,他担心越千峰是在引他离开此城。

他持刀劈死迎面衝来的通缉犯,长啸道:「薛道勇!!!

皇家别院之中,穿著儒衫的老者叹了口气,薛霜涛证住,看到自己的爷爷抬起手按在儒衫上面,拉下儒衫的时候,里面是劲装,更里面是软甲,老人抬起手抓住了一张沉重的弓,道:「下棋者往往也难以离局。「

『观一,要记住这一点。」

「老夫,会保护你们的。「

白虎的法相咆哮,老者大步走出,白虎驾驭了狂风,老者持弓已飞腾而起,拉开了战弓,此地距离城门的地方有足足五里,距离越千峰的地方有十五里,一箭散发金色狂风,猛然撕裂了这云气。

直接旋转绞杀向了越千峰。

越千峰双手握著战戟,猛然一扫。

如同闷雷炸开,滚滚掠过了长空。

龙腾虎啸!

薛道勇没有迟疑,他迅速远离了城池,以免双方的交锋将百姓卷入其中,他箭矢飞落,因为激盪著的元气汇聚,所以法相可以短暂彰显,可以被肉眼观测到,巨大的赤龙在天空长吟,而白虎咆哮。

撕扯一切的金风,还有那逆看焚烧云海的烈焰。

如同古典神话的传说,再度降临现世。

大地震颤,关翼城也随即变化。

士子们的脸色苍白,都被这可怖的战斗所震到,许久的死寂,他们的语气有些结巴,

道:"这,这,是叛逆薛前辈神射无双,决艺天下独步,定然无事的—

李观一感觉到青铜鼎的变化。

龙虎交汇,文武流转,这正是司命老爷子所说的大变一一当文运衝击到了最高,武者煞气也升腾而起的最上乘的时机,是薛神将口中的契机,李观一已经可以感觉到了,法相和自身内气的交融。

那是入境的契机!

可证最上乘的入境。

可是李观一此刻的心却没有放在这里,他提著笔,看著远处,回想这一段时间所见的一切事情,终于看懂了,关翼城的防备和城防是为了等待越千峰,而越千峰就是那个,护送那位祖前辈的武夫。

是皇族,陈朝,边关将领的衝突。

作为关翼城最强者的薛道勇,也被卷入其中。

他们将要彼此厮杀。

李观一听过老者对于岳帅的评价,语气中极多讚许和遗憾;他也知道了越千峰来这里的目的,

李观一立刻判断出来了薛道勇和越千峰之间,绝不是彼此厮杀至生死的关系。

但是,他们两个不知道。

作为皇亲国戚的薛道勇,以为越千峰是要衝击江州皇城而越千峰,则会认为薛道勇是阻拦祖老入城的那一脉。

他们两个会为了彼此的自标和立场,疯狂厮杀,如此的强者,这样的大事,分出生死都不是不可能,李观一看著龙虎汇聚元气,在天空中疯狂撕咬,他看到赤龙双目通红血色,看到白虎猿牙怒张。

看到了两人彼此的杀意和死战之心而此刻,他的青铜鼎内,元气正沸,期待渴望了许久的入境契机就在眼前,只要他在这文气最盛的地方打坐,就会理所当然的突破,还可以藉助越千峰和薛道勇厮杀时,龙虎相斗的气息,让法相踏入更纯粹的境界。

但是

少年垂眸。

按著心口的手掌鬆开来。

他突然笑著骂了一句:「去他妈的。「

赤龙咆哮,火焰逆著焚烧天穹,似乎是越千峰使用了某种武技,一招狠狠劈了下来,薛道勇未曾想到越千峰有这样的必死之心和恐怖的蛮力,吃了个闷亏,云海汇聚化作的白虎痛苦咆哮。

弓箭碎裂,可以见到薛道勇落入劣势,

薛霜涛脸颊苍白,她彷佛听到了祖父的痛哼,心绞痛一般的难受,眼角有泪,而周围所有的土子们,包括那些有力量的名土,也都没有半点动作,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听到了一声清越的口哨声。

随即,战马的嘶鸣声音炸开,那边有几人被撞开来。

一匹有著赤色鬃毛的马奋力摆动头,将拉著缰绳的侍从甩开来,朝著这里奔跑过来,长孙无认出了这一匹马,瞪大眼晴:「这是

「李观一?!「

一道身影大步衝出,从薛霜涛的身旁掠过了。

所有人无言的注视下,穿著蓝衫的少年飞身上马,右手握著素霓弓,左手握住了那缰绳,方才桀骜性烈的马匹嘶鸣,人立而起,如龙一般,长孙无大步抢出去,道:「李观一,你做什么?!"

李观一眸子锋芒毕露:「有恩报恩。「

「这就是我的义之所在了。」

只有身负可汲取法相神韵的他有资格闯入那里,只有同时认识两方,也看到大势的他可以说开目前的情况,哪怕自己有可能被余波波及,哪怕是他未必能成功,哪怕影响自己入境,但是一一我想要去做。

他夹了一下马匹,战马嘶鸣,他放弃了所谓的上乘入境,或许这身体还是少年人,或许真的如此,少年自有少年狂,坐视两个对自己都有大恩的人彼此厮杀,而自己在这里安静突破。

他做不到!

少年的眉宇扬起,大笑。

心如骄阳,万丈光芒。

龙虎法相一顿,明明李观一放弃了运转薛神将给他的功法,去以百战姿态入境,这两尊法相却似乎越发激昂,没有了先前运转入境时的躁动,却带了一股说不出的神意。

意气风发。

似乎要和这少年彻底相合!

战马嘶鸣,带著李观一衝了出去,逆著这名士文人狂奔而去,安静的没有丝毫的声音,哪怕是再桀骜的世家子弟,此刻的脸上也极为复杂,薛霜涛瞪大眼睛,眸子里面倒映著少年的意气风发。

这是在这三十年文气最盛的文会中,在那自小修行仁义勇之中,唯一一位胆敢在这样的情况下,道一句义之所在,逆著前行的人。

自是名动。

「江州,李观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