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慎一番话，让朱雀神使面色骤然变得难看起来。
场面陷入了寂静。
“神使大人，如何？”
顾慎微笑开口。
这句话，是一语双关，也是提醒。
归根结底，秦夜的 “罪名”，还得是由东洲来定。
当初这桩桉子，本就是不了了之的疑桉。
对于秦夜之死的真正原因，东洲大人物们心知肚明，只是懒得继续深究——
朱雀想玩手段，顾慎奉陪到底，无论是明的还是阴的……只是有一点，恐怕朱雀承受不起，那就是他身为裁决所的继承者，大权在握，真正发动舆论攻势，自己一定是站在高位的那一个。
所以。
要论诛心，他的话，才是真的诛心！
“呵呵……”
朱雀神使低声笑了起来。
他两根手指搭在眉心之上，一缕炽火之火，转瞬之间，在大厦长廊之中燃起——
领域！
柳祎神情剧变。
她万万没想到，这位神使在公开场合，直接展开了精神领域！
【灵眸】瞬间撑开！
柳祎横身阻拦在顾慎身前，不管朱雀发什么疯，她都不可能让领域展开这种事情，出现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这一刻，柳祎燃烧了浑身的精神。
只可惜。
她的精神，在朱雀神使的领域展开之前，显得有些脆弱。
虚空之中，一只雪白眼眸睁开，下一刻就被炽热高温冲刷破碎，她的精神还没来得及凝结，就被冲垮，在一声闷哼之中，柳祎寸步未退，她还想要再坚持一二，下一刻一只温暖的手掌，搭在了她的肩头。
“柳姨，交给我就好。”
顾慎面无表情，缓缓前行了一步。
这一步，他眉心的 “炽火”也缭绕而出。
他的炽火，还处于第七层，尚未参悟出属于自己的 “领域雏胚”，想要对抗朱雀这种顶级高手，就必须要动用净土领域！
“哗啦啦——”
风雪呼啸，大寒倾出。
一时之间，火热长廊被冰雪覆盖！
两座领域，在虚空之中蔓延，对撞，迸发出噼里啪啦的炸裂声响！
冰与火，不断相撞！
长廊缭绕火焰与冰霜，激荡出了大厦内部的 “封印物”和 “封印阵纹”，不多时，墙壁四处也裂开缝隙……两位顶级超凡者的对轰，可不是这栋建筑所能抵抗住的。
最终，这一击碰撞，以双方同时收手而告终！
“砰！”
长廊的过道中央，朱雀的神火，与顾慎的大寒，最后对轰了一击，两人神色均是有所变化。
朱雀闷哼了一声。
顾慎则是向后退了一步。
这一击对撞，看上去是 “平分秋色”，可实际上不难看出，顾慎要位于下风。
“这个东洲人，这么年轻，就拥有这么强悍的精神力……”
其他观战者可能看不太懂，可贺蝉作为来茵的掌权者，他所看到的信息可不止这些，据他所知，顾慎今年才刚刚二十！
这是什么概念？
二十岁，就能和朱雀神使大人，打得有来有回了……这小子难不成也是一位顶级四阶？！
最重要的是，他根本就感应不到顾慎的精神气息深浅！
从刚刚的领域对轰来看，顾慎可能真的是一位四阶！
一击对轰结束，朱雀望向顾慎的眼神发生了些许的变化。
他披着十星法袍，这种程度的精神对轰，对自己而言不算
什么，战斗产生的余波，全部都被法袍所吸收……顾慎后退了一步，可他却是半步未退！
“不愧是 “S级”。”
朱雀微笑开口，仿佛先前的不愉快，从未发生过： “我听说，你前不久去了一趟北洲……刚刚的精神领域，是北洲女皇 “赐予”你的造化么？”
顾慎的净土世界，飘零着大雪！
刚刚对轰之时，他能清楚感知到，顾慎精神之中的凛冽寒意！
而顾慎的能力，却又是 “炽火”……
很显然，这是额外的造化。
天才妖孽，能越境而战的那一小撮人，总要有着属于自己的造化，所以这不算什么。
顾慎有，他朱雀也有。
“阁下似乎管得太宽了。”顾慎整了整衣衫，皱眉回应。
他的确还不是朱雀的对手。
不过……这是因为，他和朱雀的超凡等级，差了太多！
自己的 “炽火”还没凝聚领域雏胚，能够交战，全靠三次超境的 “净土领域”！
这种造化，顾慎怎会告知外人？
“今晚的月色的确很美……”
山顶的黑花，已经被拔除地差不多了。
虽然这些数量，相比于整座神祠山的 “污染”，只不过是九牛一毛……可这是一个好的开端，世上所有的事情，变好之前，都需要一个预兆。
哪怕，只是一丁点。
瀑布潺潺，有风吹过，带着粉白如雪的花瓣。
褚灵伸手，两根细长手指，拈住花瓣，轻车熟路地放在自己的鬓发之间，她很喜欢白花，不仅仅是因为这些花好看……更因为它们预示着 “生命”和 “希望”，大多数人对于自己从未真正拥有过的东西，总是满怀期待和热爱的。
褚灵轻轻哼起了小曲。
具体的曲目是什么，她也记不得了……这好像是从记忆中浮现而出的，这不是的能力，而是她化身成人之后所拥有的天赋，本能。
遇到了伤心的事情，会难过，落泪。
遇到了开心的事情，会欣喜，雀跃。
而此刻，即将离别，她的情绪介乎于两者之间……那赋予了生命的四盏铜人灯，看似无微不至地囊括了世人所有的情绪。
可一个活生生的人，所拥有的 “情绪”，又岂止是喜怒哀乐那么简单？
四个字，哪能勾勒描绘一个人一生所经历的一切？
她又活了一次。
这一次，她看到了林茨的森林，看到了来茵的大海，她和心爱的人一同远游，看日出日落，潮起潮生……可如今，又到了分别的时刻。
这首小曲，听起来便如新夜的风，悠扬而轻松，但其实过上片刻就会消散，绝不会留到第二日，以后也不会再出现一模一样的曲调。
她轻轻哼着。
顾慎也安静听着。
“真是奇怪……”
一曲终了，褚灵笑着问道： “明明肉身消散之后，我的精神还在深水区里，明明知道我们以后还会再见……为什么我的心底，此刻还是感到难过？”
顾慎沉默了很久。
他柔声说道： “或许是因为，你并不能真的确定，我们还有下一次相见。”
这并不是一句温柔的情话。
却点醒了褚灵。
是啊……她终究只是一缕虚无缥缈的精神，没有真实存在的肉身，想要 “活着”，就需要依靠神祠山的 “神井”，来积蓄源质，储存能量。
可是 “神井”并不稳定。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下一次降生，是在什么时候。
或者
说……真的还有下一次降生吗？
“原来是这样啊……”
褚灵的眼神有些恍悟，她依旧在笑： “原来我的难过，是因为我们的每一次离别，都可能是永别。”
“其他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至少这一次离别，不会是永别。”
顾慎认真说道： “我会竭尽全力，维护神祠山的秩序。等到我熔炼火种，执掌生灭，我会给你寻找一个长存于世的 “肉身”，我会让你真正的……活着。”
褚灵怔怔看着顾慎。
这番话，无论由世上的其他任何一人说出，她都会觉得好笑。
哪怕是最高席的那几位神座，也一样……
他们办不到这种事情！
可如果是顾慎的话，或许他真的可以办到……
“哎呀……我忽然变得开心起来了。”
褚灵脸上多了一些笑意，她感慨地问道： “我这才发现，原来我和其他女子都一样啊，喜欢听山盟海誓，喜欢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顾慎，你刚刚说的这些，算是……情话吗？”
“当然不算。”
顾慎摇了摇头，露齿笑道： “这不是虚无缥缈的东西，这是我未来无论如何，都一定会做到的事情。”
“好。我记住了，我的记性很好的。”
月光和瀑布同流，潺潺合鸣。
“拉钩，上吊。”
褚灵认真凝视着顾慎，她伸出了小指。
只可惜，从这一刻开始，她的身躯开始羽化，羽化过程从指尖开始，她整个人在月光的照耀之下变得空灵，虚无……竟然就这么化为了一片一片的光羽，最后只剩下一件飘荡的，单薄的红白祭祀服。
顾慎伸出了手指，还没来得及相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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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旁的褚灵，就消散在了晚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