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霜在龙口渡亮出爻王的特批、很轻易就获得了优先上船权.贺灵川等人是作为贵宾登船的、自然不用扛大件、也不用吃糠咽馍、就是舱位不够宽敞、因为龙口渡的运力实在紧张、大家只能挤吧挤吧.

论高等享受、爻国比闪金平原其他地方可要高明太多了、像这样的大型河船都造成了游船、有吃有喝、能嫖能赌——只要银钱给足.

贺灵川和董锐的晚饭、既像馍馍也像馒头、但是用精白面制成、再放到火上微烤至外皮微焦、小刀一刮沙沙作响、里面夹上蜂蜜、火腿、鱼松和腌制的小橄榄、吃起来甜咸酸苦辣五味俱全.

就是船上的酒水、喝起来也有一股淡淡的木香、很是新奇.

用过饭、贺灵川又去船头吹风.

这是他在仰善养成的习惯.

白淦河不如大海宽广、清波徐徐、浪头浅浅、静水泛游是另一种感受.

董锐也挪了过来、低声道:“我去货舱转了一圈、一切正常.”

“箱子们还好?”

“都好端端地、很安静.”董锐嘿嘿一笑、“我明晚带一瓮酒下去.”

“别被人发现了.”

“放心.货舱又闷又湿、平时鬼都不去.”董锐感叹一声、“那地方真不是人待的.”

贺灵川笑了笑:“上船前接到阿丰情报、他们观察几天、发现那支队伍里、少了最得力的智囊童焕和几个精锐.我估摸着、他把这帮人马留在了霜溪、以备不测.”

薛宗武把聪明脑袋留在霜溪、以应对青阳的招数.

“他那几个手下、修为战力都很不错.看起来、他是担心人家来硬的.”青阳要是用软招儿、有童焕应对;要是来硬的、薛宗武那几个手下就能硬碰硬了.考虑挺周全啊.

“大好亊儿.”董锐竖起大拇指.贺灵川不过偷了几个帐本、又在官署里放了把火、就把薛宗武诓住了、削减了带回都城的护卫力量.

己方得手的几率又增大一点.

董锐下巴朝前一呶、“喂、船行三天、有想法没?”

明月高挂天际、他们能望见前方许多船只、影影绰绰.

船上人多、董锐就只能打暗语了.

贺灵川摇了摇头:“安心乘船吧.”“怎么?”

“船上都是密闭空间、人员也相对固定、如未遇上狂风大浪、很难制造搅局的意外.”浑水才好摸鱼.水太清、鱼就先瞧见你了.“你看这天气、未来几天大概都是风平浪静.”

董锐也略识天象、抬头一看、叹了口气.

确实、这白淦河也太平静了、行船稳稳当当.

“我们的”朋友“选择龙口渡、就是相中了行船的安全性.”贺灵川轻声道、“他舍弃岩母崖绕道而行、说明他已经提高了警惕.你认为、他在船上不会严加戒备?”

船上动手、一定不是好主意.

董锐偷笑:“说不定那几个黑衣人也在、他们会来搅局.”

“那就不是搅局了、是送死.”贺灵川往水里一指、“河里有东西.”董锐微惊:“什么?”

“有一群大鱼、体长都在一丈以上.最大的两丈有余、唇边有须.”月光下、大河如同墨池、漆黑一片、谁也看不清水下有什么、除了摄魂镜.“满口利齿、嗯、可能是鲶妖.”“过路的妖怪?”

“不、已经跟了我们一路.”贺灵川望着黑漆漆的河水、知道那底下有东西来回游弋、“准确来说、从龙口渡开始、它们就跟在这支船队附近、不离不弃.”

董锐一下就反应过来:“好家伙、我们的好朋友找来了水灵护送?”爻国是个正儿八经的闪金强国、有元力、有册封的山泽水灵.在官方之外、薛宗武还能动用这样一股力量.

若有人想在船上暗算他、亊后逃跑必然跳水.届时水灵就会送上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有这群鲶妖巡回、水路就不再安全.

董锐了然:“难怪你小子按兵不动.”原来是早看到鲶妖巡回.

贺灵川叹了口气.他上船前的确有些心动、想把薛宗武摁死在路上.但摄魂镜一发现水下的鲶妖、贺灵川就明白了、这是个陷阱!

薛宗武给暗杀者设置的陷阱.

那么除了鲶妖、薛宗武一定还给不怀好意的暗杀者准备了其他礼物、贺灵川敬谢不敏.“不知那几个黑衣人会不会动手.”贺灵川打了个呵欠、“要是他们这样都不死、说明他们有气运、我后头说不定还帮他们一把.”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哪.

次日一大早、翁星就被船工头的大嗓门喊醒:“起来都起来、一群懒猪、快滚上来干活!”

他揉着眼睛、慢腾腾起身.

平时他会在鸡鸣之前起床、调息修行、但过去几天实在太累、他居然在这满是汗臭和脚气的底舱里睡得又香又甜.

.他左右看了看、没瞧见兄长的身影.

哪儿去了?

周围的力工都在骂骂咧咧起床、翁星一边往嘴里塞馍馍、一边穿靴子.

他爬上甲板时、翁甦也靠了过来、帮他同搬一口箱子、又低声道:“不妙.”也许是最近接到的坏消息太多、翁星心里也不咯噔响了、只问:“怎么了?”“那狗……那人好像不在这条船上.”

“天不亮、我去船尾放水.”昨晚喝水喝太多了、“正好听到上一层有两个值守卫兵在聊天、说昨晚吃了大餐.”

“这还用说?”翁星立刻觉得嘴里偷嚼的馍片又不香了.昨晚那一道道佳肴端出去、馋死他了.

“他们接着就道、系因将军不在船上、这些饭菜也无人用、就赏给了他们.”

翁星愣了半天:“那将军呢?”

“不在这条船上、那就是在其他船上了!”翁甦咬牙咬得咯吱作响、“这狗贼、奸猾似鬼!”

薛宗武不走岩母崖、就说明他起了警戒心.到了龙口渡、这人就使了个障眼法、把百多侍卫都派在这条船上、自己悄悄登去了别船.

兄弟俩站在甲板上一眼望去、风帆如帜、鬼知道薛宗武藏在哪条船上!

他们也只能望帆兴叹、暂时死了这条心.

翁星肩膀都垮了下来:他们辛辛苦苦追敌百里、刮风下雨守山岩、乘风破浪卖苦力、到头来却被仇家耍得団団转吗?

“那我们现在怎办?”

“我问你、阿星——”翁甦正色道、“你想不想放弃?”

翁星一怔、用力摇头:“不!屠大哥待我们恩重如山、我一定要给他报仇!”

正好左右无人、他才敢说这话.区区一点挫折、不伤筋也不动骨、哪会被他放在眼里?

“好、这才是我弟弟!”翁甦欣慰道、“且放那狗贼再逍遥几天、我们该吃吃、该睡睡、上了岸再接着找他算账!”

翁星暗暗咬牙、给自己鼓劲儿:“是!”

“喂、你俩磨蹭什么呢?”船工头在不远处点名他们兄弟、两个彪形大汉搬一只箱子、老半天才前进一丈、这像话么?“说的就是你俩、对、你俩.这船上不养废物!都给我搬快点.”

白淦河风平浪静、什么意外都没有.

翁氏兄弟勤加打探、想弄清薛宗武到底躲在哪一条船上、然而这谈何容易?两天后、船行结束、旅客上岸.“那可不、他这两天吃好睡好、还有专人伺候!”不像他们、在船上干了两天半的苦力!

直到这时、翁氏兄弟才望见薛宗武从一条其貌不扬的小船走下来、那船载重不过七八十人.

随即有一団卫兵挤过去、将他护在中间、众星捧月般捧走了.

“狗贼!”兄弟俩挤在准备下船的人群当中、只敢小声骂在嘴里、“看起来还容光焕发!”

这个时候、他们这艘船上的卫兵却把船工头叫去一边、窃窃私语.

船工头往这里比比划划、卫兵的眼神也不怀好意.

翁甦一眼瞧见、顿感不妙、对弟弟道:“风紧.”

翁星一惊、目光瞄去河面上.

只要兄长给个信号、他就跳!

果然卫兵听完船工头的话、伸手招来四、五个同伴、就往这里快步走来.

果然是冲他们来的!翁甦行若无亊、但暗运真力.

“这两个——”卫兵头子伸手一指、厉声喝道、“带走!”

他直直指向了翁甦……的身边.

几个卫兵扑过去、如狼似虎、将翁甦身边两个力工拽走了.

“啊、冤枉啊、我们什么也没干!”两个力工大叫、但没人理会.“……?”翁氏兄弟面面相觑.虚惊一场?

.卫兵又接连带走了三、四人、都是杂役、然后才放众人下船.

等到船上卫兵都已经离开、翁星才凑去船工头身边、小声道:“这些人为什么被抓啊?”

“薛将军身边的大人们说、这条船上混进了刺客、让我帮着找一找可疑人物!”

兄弟II人心中一惊:“啊、什么样是可疑人物?”

“明明是来干活、却出工不出力的、老是东张西望的、老是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的.”船工头一指被卫兵抓走的杂役背影、“喏、那几个都是、我就报给了大人们.”

翁甦只能言不由衷惊叹:“原、原来如此、薛将军真厉害.”

“他们干活要是有你俩认真、也不至于被当作刺客.”

“……哥!”翁星手上劲儿一松、箱子险些掉在地上、多亏兄长一把抬起、“你是我亲哥、你别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