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金刚对黎阳仓发动的突袭,配合着黜龙帮调整完毕后的果断行动,再加上从河南理所当然传过来的讯息,在河北产生了意想不到的信息波动,并对河北的联军产生了巨大的心理冲击。
但事情并非总是朝着一方倾倒的。
就好像几乎是事情发生的同一日,河北行军总管薛常雄便带领着三万河间大军抵达了此地一样。
非只如此,很可能正是因为这些讯息的刺激,联军随后迅速展现出了纷乱而快速的军事行动,以作应对。
首先是急切却又按时按量的搭建营垒、堆砌壕沟,以物理的方式将张行那一万多黜龙帮精华给团团围住,堪称浩大的简易工程从这日上午开始,很快就堵住了黜龙帮梅花大营北侧最后一个对外交流缺口,使得黜龙帮的核心彻底与外界隔绝。
从今日开始的包围跟之前的包围是截然不同的,之前张行等人是可以与外界进行信息交流的,只是需要绕路,需要优秀骑手和修行者而已,代表了张首席,外加军法总管、文书分管、参军分管、几位领兵大头领的指令依然能够有效传达出去,其效力也是母庸置疑的。
之后呢?
或许还是可以送出信息的,但难度何止十倍?而且这种情况下送出去的信使,谁能保证指令的完整性、可靠性与安全性……所以说,从此时开始,包围圈内外,很可能就要真正的自行其是了。
而一旦真正自行其是,很多事情也就会起变化了……徐世英的忧虑、李枢的想法、白横秋的期待,包括黜龙帮大兵团一开始的混乱失控,都不是平地生风,因为在之前数百年的乱世中,这种事情太常见了,一个军事集团的头目受伤了、战败了,脱离大部队了,被军事隔绝了,其余人就会立即推选出新的首领,而原本的头目再相见时,往往就要重新计较了。
比较妥当的是弱者老老实实认输,转换身份,所谓能上能下,大魏前身关陇集团初立时,其实就有这样的成功典例,而更多的是火并、政变、囚禁与内战。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至于原理也再明显不过,隔离开的首领没法履行自己的职责,他对外界的政治承诺也将变得虚无缥缈。
一个政治集团的领袖,无法履行政治职责,也做出有效政治承诺,那地位自然会变得及及可危。
除了完善包围圈,联军还大举分兵。
在河间军接管了清漳水西侧北面防务后,东都军大将纪曾率部渡河折回对岸,然后与大将郑善叶兵分两路,各领七千兵进入清河郡清漳水东南面的腹地;而太原军也分兵九千,分作三队,在大将白立本的统一指挥下,往身后武阳、汲郡方向而去,俨然是要守护粮道;最后,被围困的黜龙帮众人不大可能知道的是,在薛常雄的兵马接管清漳水以西、以北诸城后,崔氏叛军也将在史怀名的带领下参与扫荡清漳水对岸的清河腹地。
这还不算,到了这日下午,众人看的清楚,又一支浩浩荡荡的兵马自战场西北面开来,并汇入了联军大营。
看旗号,应该是赵郡、襄国郡、恒山等河北西北几郡兵马的先锋。
换言之,冯无佚也算来了。
而目视着这众兵马抵达,立在望楼上,之前只是一起观望对方合围营垒的黜龙军诸将一时多有难色。
唯独一人,忽然失笑。
没有表情的张行回过头去,也跟着来笑: “马围,军中缺酒不假,可冯无佚怕是也不会给你送酒的,如何这般高兴?”
“没有。”马围抱着怀来笑。 “只是个人觉得,若是薛常雄到了,确实无奈,但更多人来了,反而对我们有利,不由就笑了。”
周围人不是傻子,甚至到了这一步,都算是乱世中浪里淘沙卷出来的精英,却是很快
意识到,马分管绝不是在简单的开释大家心情,这位茌平酒生确实比大家更敏锐一点。
薛常雄到底是多年的大将底子,虽然与黜龙帮交战失败,但败而不馁,兵马布置和下面的官兵素质也都是好的,他本人带着三万河间大营的兵过来,既充实了联军的实力,完成了围困,又平衡了太原与东都、武安兵马,使得大军从容发兵各处,以图稳定局势。
但是,更多的人来了,有什么用呢?
包围圈包的更厚一点?
说句不好听的,大家都有军事经验,人多固然是好,但太多了,反而指挥不便,给人留空子。
气势更胜?
这个或许是有一点的,事到如今,大家都能看出来,白横秋此行河北不只是要击垮黜龙帮,还要趁机会盟,确立自己的政治优势,从而确保河北不会失控,从这个角度来说,来的人多少有服软低头的意思,当然越多越好。
再然后呢,还有什么用处?
可能就是吃的粮食要多点了。
“确实可喜。”徐世英率先点头,表达了认可,这位原本几位大将中最沮丧的一位,今日反而情绪稳定。 “河北人心驳杂,哪怕是官军各脉也各有所求,不可能因为一次会盟就上下一体,来的人越多,破绽越多,咱们的机会也就有了。”
其他人也多点头,但神色都没有徐大郎显得足够从容。
“依照在下浅见,白横秋这次河北之行最大的问题就是太贪了。”崔肃臣此时也正色开口。 “他既想打垮我们黜龙帮,又想确立自己在河北官军群雄中的地位,是想一口气把河北的局面给定下来的,结果却在最要紧的地方被我们崩了牙……初四那一战,他没有胜,往后自然如首席之前所言,只会更艰难起来。”
众人又是纷纷颔首,但依然不够从容。
还是那句话,局势对似乎比四五日前那一战要好一点,但依然是在极大劣势中,因为人家到底是合围了,而你到底是被包围的。
尤其是眼前浩大的围困工程和四面八方的兵马数量,实在是震撼人心。
而就在被困的黜龙军核心们眺望联军壮观局面时,联军那边,白横秋以下,诸位大人物也在登高观望合围工事,并讨论战事。
“如此局面,真的不攻一次吗?”段威神色明显没了之前的从容,更没了之前的戏谑感,但依然是几名主将中中气最足的那个。 “白公打头,薛大将军分兵攻他一侧,一战了断,哪来那么多事?!”
白横秋没有吭声,而是跟许多将领一起看向了薛常雄。
而薛大将军也格外干脆,居然当众回复: “不去,伏龙印在那里,白公都无可奈何,***脆怕死!河间大营三万子弟、上百将左系于我身不说,我自己还有几个笨儿子呢……没了我,他们往后怕是死无葬身之地的。我今日亲自起兵过来,参与围困,已经对得起天地良心,甚至算是一诺千金了!便是将来书里,也说不出我半个不妥来。”
白横秋闻言大笑,段威则微微叹气,后面许多将军也都无声。
就这样,白横秋笑完,捻须不语,场面尴尬了片刻,中军大将窦琦目光从清漳水上收过,忽然开口: “属下有个想法,不知道可行与否,也不知是否有利,请英国公、薛公、段公、李府君帮忙参详。”
前面几人一起回头。
白横秋更是点头示意: “说来。”
“属下冒昧。”窦琦往前几步,指向了对方营地。 “几位请看,现在三面起垒,连上河堤,像不像垒起一个池塘?而前几日春雨颇盛,若是掘清漳水以淹敌营,是否可行?毕竟,若大军无意主动进攻,坐待对方粮草耗尽、士气低落,营垒无法立足,水攻岂不正是合适?”
身后军将闻言议论纷纷,而前面几位做主的各军统帅闻言,却多不语。
“不是不行,但兼有利弊。”半晌,还是薛常雄蹙眉道。 “放水本身多辛苦一下应该还是行的,而且一定会让对面受损,但春日水量只怕是不足的,一旦放水,最多把敌营和周边变成泥淖,而要是这样,不光是黜龙军困顿,我们也没法在必要时行动,而且清漳水一旦放了水,下游河道也要空下去……真到了最后的时候,人家集中精锐,半夜里穿个草鞋,摸黑从河道跑了,我们都不知道怎么追!”
“也不是不行。”段威摸着下巴反驳道。 “大不了我们把河堤也占了,小心防护便是……主要是一旦放水,对方受损是必然的,而我们的困难都是可能的,辛苦一些,不是不能避开。”
薛常雄连连摇头: “你小看张行了,这种事情赌不的。”
白横秋刚要说话,忽然又闭口,而薛常雄等人也都闭口。
而果然,须臾片刻,众人看的清楚,数骑自刚刚抵达的西北三郡前锋军中顺着营垒中道路疾驰而来,须臾便抵达跟前,配合着旗号,赫然是李定麾下的襄国郡都尉高士省。
高士省来到跟前,恭敬拜下,行礼寒暄完毕,却又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来: “冯公与王公还有王、齐将军在后面,明日就到,冯公专门写了一封信让我转交给白公。”
冯公是冯无佚,长乐冯氏出身御前发迹,目前被张行等人联合委任的赵郡太守;王公是王怀通,白横秋派出来联络河北各方的晋地宗师、文修表率,子弟遍布河北、晋地;王、齐将军是指占据了恒山郡的王臣廓与赵郡都尉齐泽,其中,王臣廓还是李定麾下将领王臣愕的族兄弟……就好像眼前的高士省跟高士通、高士瓒都是拐弯亲戚一般无二,而齐泽是造过反的当地豪强。
这就是河北的复杂局势。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数不清的人物,根据自己的立场、经历、志向、好恶,顺着官军和义军两个主脉络相互纠葛。
当然了,这些都是闲话,如白、段、薛、李这些人,不至于此时去想这些。
白横秋率先看完信,面色不变,只将书信递给了段威,而段尚书看完,根本没有给薛常雄或者李定,反而当场撕碎,掷在风中,然后厉声来呵斥,又或者是抱怨:
“老冯居然劝我们罢兵?他是疯了吗?分不清自己坐在哪儿了?连崔傥这种半点大魏恩惠都未受的人,都晓得要跟定我们,他一个御前发迹的,如何这般没有计较?!”
下面军将参谋文书愕然一时,却都不敢插嘴。
“不错。”薛常雄闻言也皱着眉头开口。 “不是说不能谈,但正所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现在干脆是第一支箭已经射出去了,无论如何,也该等箭筒射光,看清结果再来说话。”
“所以不用理会便是。”白横秋倒是气定神闲。 “况且,老冯久在御前,是个晓得利害的人,这般言语,只是他自有一番风骨,要做表态,并不是就要如何,不然何必只是书信,干脆不来便是……而且他也无法如何。”
话到最后,倒是有些霸气侧漏了。
“那冯公明日一早就能率主力抵达,是要他附后营,还是参与包围?”认真听三位说完话,李定方才扶剑开口,也是他今日下午第一次主动开口。
“确实。”薛常雄闻言也蹙眉。 “不光是说老冯本人态度,他跟这次过来的西北三郡兵马也都来源驳杂,战力虚弱……要我说,干脆就不要让他来了,只让他们在经城一带驻扎,也算是照顾他脸面。”
经城,甚至不是宗城,距战场足足四五十里。
“李四郎是怎么想的?”白横秋若有所思,却又看向了李定。
“参与包围,而且要分他一
角阵地……他从西北来,就将阵地西北面给他便是。”李定不假思索,俨然是早有想法。 “就好像薛公从东北面来,北面和东北面防务都归薛公一般,不要做什么。”
不说他人,只说登上土木平台构筑望楼观望形势的几位主将,包括刚刚上来的窦琦,却都是瞬间醒悟。
“好。”段威回过神来,率先笑道。 “那就让老冯按部就班来便是……还是年轻人反应快。”
薛常雄也点了下头。
白横秋看了眼面不改色的李定,不由失笑: “确实是李四郎思虑周全,比水淹要好一些。”
道理很简单,首先是政治团结,其次,就是要摆个陷阱……所谓既晓得冯无佚的政治立场,晓得这支兵马最弱,那反而心中通亮,可以将计就计,只要在冯无佚防区后面摆个口袋,或者说借营房遮蔽做出摆口袋的准备,黜龙军真要从此处突围逃窜,却是自寻死路。
不过,若是这般设计的话,那之前水淹之策,似乎就没有必要再实行了,因为水淹委实费时费力。
“冯无佚能不能做个疏通?”转回到黜龙军的大营望台上,周行范遥望敌营,果然问出了这个问题。
“真要做疏通,也是在他动身前,既然来了,大军之中,疏通又有什么用?”徐世英不以为然道。
“小周的意思是,疏通了,必要时可以是个去处。”牛达正色道。
“便是他答应,你敢去吗?”王叔勇也不以为然。 “这么多兵,这么多将,一旦有了歹心,咱们便是自投罗网。”
“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何妨一试?”徐师仁认真讨论。
“与其指望冯无佚,不如指望北地援军。”贾越也难得开口。 “这些人为何过来?本意还是说河北内里纷争,都跟咱们有真真切切的敌我关系,虽说是跟白横秋不一条心,可跟我们就是一条心?唯独北地那里,跟我们只有利处,没有害处,可以指望……”
“北地来得及吗?”徐世英微微挑眉。
“若是谢总管心里分的清楚,冯无佚、罗术、薛常雄都只是点一下,然后立即去北地,加上之前派过去的白沛熊那些人,差不多是够的。”贾越认真回复。
“够是以多少日来算的?”徐世英认真追问。 “还有十来日粮尽,是这个日期吗?”
“差不多。”
“那能来多少兵?”
“这个时候能来多少兵?”贾越反问道。 “关键是能有一支接应部队,白狼卫、铁山卫集中精锐,各来个千把人足够了……”
“若说接应,咱们又不是没有,外面几十个营呢!也不少精锐!”王叔勇不忿道。
“但那些官军都知道,他们盯得死死的,而北地的接应却是他们不知道的。”
“这话倒是有些道理了。”徐世英点点头,复又看向张行。 “首席,咱们是准备什么时候突围?”
“当然是看形势。”张行也瞥了对方一眼。 “等到对方情势最困难的时候,或者说咱们有了好条件的时候,咱们该走就走,譬如北地援军要到了,自然就是个条件,对方撤军了更好……难道真准备在这里饿死不成?”
徐世英点了下头,一时释然,复又来对: “他们明显是想高垒坚营,堵个水泄不通,而如果我们随时要突出去,也不必苦守……看他们白日这般辛苦,今晚我率本部去掘营如何?”
掘营,是非常常见的战术,当一方远道奔袭,或者随从辅兵缺乏,又或者时间不足时,便会使得营寨敷衍,这就反过来使得夜间袭营成为优势。
这类事情,在之前数百年南北方对立的情况下格外突出,因为这是南方应对北方骑兵奔袭战术的少见有效手段。
当然,徐
世英这里的掘营,就是字面意思上的掘营了,是要打断对方工程,疲惫对方的意思。
这自然无话可说。
“小心为上。”张行叮嘱道。 “安排好后路,如果不成就立即退回来,兵力宝贵,你一个营废了,咱们大阵就未必起得来了。”
“晓得。”徐世英立即点头。 “之前几日这般辛苦,不就是为了维护这个嘛,我死了,还有伍大郎代替,可兵马没了就没了……要不尽量少用修行者?掘完就回来。”
“也不是不行,但这样,你还要亲自指挥?”张行继续来问。
徐世英张口无言,片刻后,却是莫名打起了退堂鼓: “要不就不去了?不指挥怕是不妥当的。”
“怎么不去?!”就在这时,之前并未插嘴议论局势的雄伯南突然开口。 “昨日还说的清楚,明明之前是咱们赢了,这时候更不能失了气势,主动攻出去,便是一个震慑!你尽管去,我给你做后盾!无论如何也能把你带回来!”
“我也去掠阵。”同样没什么话的伍惊风同样表态。
徐世英一愣,强压着没有去看张行,而是立即点头。
事情就此定下。
就这样,到了当日晚间,徐世英仔细布置,静待深夜,张行也在率领一众中军心腹巡查完整个营地后回到了中军大帐……理论上,为了随时起阵,他都不应该离开中军的。
而甫一回到中军大帐这里,刚刚端碗,尚未用饭,便有一人来做拜访。
“这是什么?”张行诧异看着桉上事物。
“三哥是第一次见到此物?”周行范同样诧异。 “我都有了,我不信其他人没有。”
“不是这个意思。”张行也笑。 “是其他人有,却没想到你也有……”
“段威信里说,他也是反魏的,大家并没有根本上的对立,包括曹林也是白横秋处置的,大家反而是一路人;白横秋信里说,当年平陈,跟我父亲还有来公关系亲密,大家同殿为臣,是有香火的,视我为子侄……”小周一边说一边若有所思。 “道理好像都对,也没法反驳什么……但不知道为什么,哪怕是抛开忠义道德,也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能有哪里不对劲,无外乎是私仇渐渐融入了公怨,一时回头,分不清公私,有些茫然罢了。”张行依旧没接信封,只是低头扒着高粱饭。 “毕竟,什么都是从一开始的私仇起来的。”
灯火摇曳下,周行范沉默不语,今年不过二十出头的他脸上已经有了数道疤痕,皮肤黝黑,跟之前那个在靖安台中跟在张行身后的贵族少年相比,判若两人。
停了片刻,其人扔下多余心思,认真来问: “除了我,还有谁给三哥送来劝降信?”
你之外,伍大郎、徐师仁、牛达、王五郎、崔二郎都有。”张行有一说一。
小周点了点头: “也就是雄天王不指望,王雄诞跟马围他们不认识,对不对?”
张行想了想,补充了一下: “徐大郎也没有,应该也不指望。”
周行范眯了下眼睛: “为什么?”
“因为那日一见才晓得,徐世英天纵英才,却又强横狡诈,结合以往更知道此人忠心耿耿,加上他姐夫雄伯南,威武张势,气度不凡,二人实为张行在黜龙帮之肝胆,而我也实在是不想自取其辱。”中军大帐内,灯火通明,酒宴中,白横秋举杯对着一众将左解释道。 “可没成想,这二人倒也罢了,其余伍大郎、周小子这些人,也都着了魔似的,根本不做回应……张行御人有术,又有豪杰襄助,倒显得我们失了风范,所幸现在彻底围困,不如把心思放在外头。”
其余几人,除了李定面色有些不自觉的怪异外,其余人自薛常雄、段威以下,皆颔首不及,深以
为然。
宴会结束,又过了一个多时辰,约莫三更时分,只着皮甲配短刀的徐世英徐大郎终于走出了营帐,他看了看头顶弯弯的双月,然后环顾左右: “都准备好了吗?”
心腹亲卫首领上前汇报: “五百人,皆着上次战后搜罗的官军衣甲,带着锄头……”
“不用锄头。”徐大郎怔了下,认真下令。 “对方营垒那里肯定不缺工具,我们只扮做对方兵马过去,自然有工具……便是没有,进去转一圈,走前喊两嗓子,也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