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军!”

连着二三日,赵青云都不敢在近山林的地方逗留,反而循着一马平川的地方,游走行军。

从入中原开始,第一次他的心底生出绝望。眼下的路,他不知该如何走。固然,他可以调转马头,领着这支残军人马,往后方的狄戎大军回赶。但这样一来,郝连战必不会放过他。

他若是不回去,那支该死的义军,分明不给任何机会,会一路拖死他。眼下,不过是仗着附近的地势,才能缓住一口气。

“大当户,那支大德军……挡在了去中原老关的必经路上。那附近一带,有许多的林子——”

“知晓了!”赵青云挥着手,声音越发烦躁。

那来报的酋长皱了皱眉,满脸不悦地转身。

赵青云抬头,望着头顶斜去的夕阳,整颗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

踏,踏踏。

一支声势浩大的长伍,正循着中原的官道,步步往内城逼近。黑压压的士卒人影,似要一眼看不到尽头。

“曝尸——”

在长伍的前方,七八个中原人的尸体,被竹竿挑在半空中,曝晒风吹。这些人,都是一些义军的首领,被捕被杀后,又被用作震慑。

在狮卫的簇拥中,郝连战有些好笑地抬头,看着两具新曝的尸体,露出清冷的笑容。

狄戎入关,有中原人反抗并不奇怪。但这些小规模的义军,根本不足为惧。中原真正的精锐大军,在去年时的逐鹿决战,差不多拼光了吧。

此时,他带着二十余万的人马,弯刀器甲充足,在后方些的位置,又有数不清的攻城辎重。不管怎么看,这一回似占尽了上风。

“狼王,赵青云那边,已经过了时间,并没有情报送来。”神鹿子想了想,忽然在旁开口。

“这狗东西,终归是喂不熟的。”郝连战皱眉,“狮卫那边呢?”

“并没有发现。狼王,我等此时深入中原,一路行军而来,已经近八百里了。”

“你想说什么?”

神鹿子沉吟了下,“不知为何,总觉得有点不对。”

郝连战顿了顿,抬起了头,看着前方有些陌生的江山之色。

“神鹿子,八百里的路,我已经退不得了,二十万的大军也退不得了。若是说,现在离着河州还不远,赵青云发现中原有埋伏,或还能退回草原再做准备。但现在,我若是退了,只怕狄戎二者的部落酋长,会生出间隙。”

“狼王……我都明白。”

“嗯。”

郝连战语气渐颤,“你也知,我向来是个谨慎的人。但此番,当是你我最好的机会了。中原无军,试问这中原天下,谁还能挡!谁还能挡啊!”

“人言西蜀王,及北渝王,都是中原里的英雄。但我说句托大的,哪怕现在他们二人集军,亦不会有太多的人马。莫忘,我狄戎联军二十余万,在南方还有瀛岛的友军!真加起来便是近三十万的勇士!怎挡,要怎挡我郝连战!”

马背上,郝连战声声怒吼。声音里满是战意与杀气。破河州,入中原,八百里的行军,士气高涨。

那中原的江山,似要被他踩在脚下了。

“中原无大军情报,这等的机会岂能错过!传令,继续行军!”

“吼!”

呜,呜呜——

苍穹之下,角号声响彻起来。二十万的狄戎联军,往前继续赶路而去。

在狄戎大军最后,后期营的方阵里。

殷鹄和乐虹二人,面面相觑一眼,皆是凝重之色。

“快些,中原的狗夫,快些推车!”几个狄戎酋长,狂奔中扬起了马鞭,不时抽打在掳掠的民夫身上。

诸多中原民夫的哀嚎,让乐虹沉默垂头。旁边的殷鹄伸出手,握了握他的手臂,示意不可操之过急。

“喂,那守河州的!我听说中原士卒入行伍时,都要喊什么‘戍边卫国,保护百姓’。你怎的不动了?不保护那些百姓了?”一个狄人酋长,在后方开口大喊。

伴随着的,同行的几个狄戎亲卫,也放声狂笑起来。

乐虹忍住脸色,没有回头争执。握着缰绳的手,却止不住气得发颤。

“乐将军,小心看路,莫要摔了才好。”殷鹄在旁开口。这也是为什么,他要跟着乐虹入敌营的原因。若不然,凭着乐虹这位戍边将的脾气,定做不来这些事情。

听见殷鹄的话,乐虹缓缓平复脸色。那狄人酋长顿时无趣,骂咧着骑马离开。

“乐将军,行军已过近八百里,准备开始了。”殷鹄小声道。

“先生莫不是有了办法?”

“自然,时机一到,你我立即动手。”

“但我麾下的五千人,似被人盯死了。”

“无碍。”殷鹄抬头,“这六七千的民夫,若壮了胆气,便可与我等一起厮杀。”

乐虹转身,看向了后方。那些推着辎重车,眼神绝望的难民百姓,哪里有丝毫的战意。

“先生……”

“我主说过,每个中原人的心底,都藏着一头狮子。他们这模样,只是心底的狮子还未苏醒罢了。”

乐虹呼了口气,郑重抱拳。

……

官路边,一座隐匿的高坡之上,几袭人影沉默而立,看着下方望不到尽头的狄戎联军。

“时机未到。”说话的人,正是原先的河州守将乐青。按着自家主公的计划,他还需要静待时机。

当然,他也有收到情报,在离着老关不远,狄戎的两万引路军,和义军们厮杀了几场,各有伤亡。

他的同乡乐虹,甚至还在敌营之中,与他一样在等待机会。

这偌大的中原,每每在这种时刻,总会有很多人站出来,无惧生死,只为守住中原寸土。

收回目光,乐青转身回走。在他的身边,披甲的常威,以及西蜀幕僚邱君,三人并肩而行。

中原,快要起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