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

一骑高大的狄马,在山风中停了下来。马背上,一个面容极其丑陋的男子,正半眯眼睛,不断环顾左右。

看了好一阵,才有探骑急急赶回。

“军师,前方并未发现朝图大当户的人马。”

“这贼子。”神鹿子昂头,眸子露出怒意。自跟着狼王之后,他一直不喜那位赵青云,无大的本事,又并非草原人,不过是靠着贪生怕死,摇尾乞怜活着的可怜虫罢了。

“会不会被蜀军全歼了?”

“再如何惨败,终归会有逃军。我甚至有些怀疑,这狗贼想要投靠中原,立投名状了。首鼠两端,已有取死之道。”

神鹿子狰狞着脸色,收回远眺目光,“传令下去,分三千人出营,十二时辰轮换,就近伐木,以东西二侧各建一座城寨,互为犄角之势。恐蜀人夜袭,再分二十人一哨,每隔十里盯住骆峰山的方向。”

“领军师令。”

神鹿子冷静点头。他不像赵青云,他要的东西直接明了,狼王已经答应,入了中原之后,会将燕州一带的地域,草原,都赏赐给柔然人。

当然,他也知道情报,守着骆峰山的蜀将,似是一个少年。但他的心里,未有任何的轻视。久居中原之地,他可不是赵青云那样的蠢材。

吩咐完军令,神鹿子回过了头,再度放眼远眺,远眺着老关的方向。

草原狼王,应该快要攻关了吧。只可惜明明都入河州了,却又要被卡在这里。这般看来,入河州的意义,似是没有太大的用处了。

噔。

垂头之时,神鹿子只觉得脑子一个激灵,似是要想通了什么——

“军师,附近还有些蒿草,正好可以让战马——”

“住口!”神鹿子冷着声音。等再思量之时,发现被打断的思虑,再无法接上了。

该死。

神鹿子扬起马鞭,抽在了走来的沙戎小酋长身上。

……

夜黑星稀,狄戎大营。

金毡帐内,郝连战坐在虎皮椅上,目光里满是战意。虽有些出师不利,但直至现在,他依然相信,麾下浩浩的狄戎联军,定能大破老关,攻入中原。

此时,在他的下方,诸多的狄戎酋长,都聚在了这里。一个个的脸上,都是急不可耐的神色。若非是面前的狼王拦着,他们早就动手了。早一步破关,便能早一些抢到东西。

“狼王,可是要攻关了。”有人率先开口。

“是。”郝连战言简意赅。仅这一字,却让无数个酋长们,都纷纷呼啸起来。他们带着部落人口起军,杀入中原,为的便是这一天。

“狼王,老关情报如何?”

“不作考量,这些时日,北渝人一直混淆耳目。但我郝连战说,哪怕是十万中原军,也未必能挡住我草原勇士的脚步。”

“我们都是腾格里的孩子。”郝连战昂头,拳头紧握,“腾格里会保佑我们。本狼王现在决定,不管是哪个部落,率先攻入城老关,便可得到长阳三日的戍卫权!”

后半句,让酋长们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得到戍卫权,几乎是可以放手掳掠了。

“当然,皇宫不能进。”郝连战沉住声音。他很明白,这般的光景下,不撒几个枣子,这帮子的草原土匪,不见得会多卖命。

至于皇宫,他是要留着登基的。只要长阳人不死绝,不过是多费一番功夫,多扯几个名头,为以后的正统辩证。如今最紧要的,便是鼓舞起士气,全力攻破老关。

土山计被破,骆峰山下蜀人增援,已经陷入了两步的劣势,如何能再等。

“腾格里!”站起了身,郝连战铁塔般的身子,在金毡帐里,更显得像巨人一般。

“腾格里——”下方,诸多酋长们疯狂的呼喊,也跟着响了起来。只在最后的人群中,一个小部落的年轻酋长,在喊着的同时,眼神却变得凝重起来。

……

“等同于军议,但你我不能参加。”狄戎营地的角落,殷鹄坐在帐里,语气也紧了几分。

“从最近的局势看,狄戎军要攻关了。”

“先生,那我等呢。”乐虹在旁急问。

“未到时候。合山镇那边已经有人在做,你我留在敌营,当要酝酿最重的一击。”殷鹄宽慰道。

事实上,还有一些话他没说。如今的光景,河州军在敌营内,仿佛被盯得更加严密。殷鹄猜想,或许和蜀军出现的事情有关。

“先生,只可惜了,我等在这敌营,并未有帮手——”

乐虹的话没完,却在这时,被殷鹄迅速捂住了嘴。乐虹会意,急忙收了声音,整个人沉稳不动。

直至半盏茶后,殷鹄才借着出恭之名,多走几步,掀开了帐帘子。如他所想,在营帐外站着一道人影。等火光推近,才发现是一个年轻人,留着腮胡,长着一副草原人的五官。

“河州李尚,拜见酋长大人——”

“殷先生。”

只三字,让殷鹄如临大敌,只以为身份暴露,他垂手按住刀,准备杀人灭口。

“殷先生勿要紧张,这是李将前些时日暗送的书信。某叫卢牙,是李将的人。李将在信中有说,让我配合殷先生,从此刻起谨慎行事。”

殷鹄嘴巴动了动,打量了来人一番。才想起去草原寻李将时,似是见过面前的这位小酋长。据说还派了李将为师。

“李将人在草原,却能洞悉中原战事,当真深不可测。”

“并非如此……李将说,若狄戎入中原后,半月内攻关的话,我便收拢营中情报,想办法送给西蜀王与北渝王。但若狄戎半月不攻关,那便是可能发现了端倪,我当以配合殷先生为先。”

“李将大才,卢……卢牙酋长,亦是大义之人。”殷鹄重重抱拳,肃穆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