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图,如你的意思,时机已经到了。”呼延熊呼出一口气,喜笑开口。从最先的担忧,到了现在,他约莫也生出了一股胆气。

或许真有可能……在面前朝图的帮助下,攻入中原的长阳皇都。

并未答话,赵青云转过头,面庞露出狰狞。呼延熊哪里知道,他要的东西,远不止一个从龙之臣这么简单。

“大王明见,确是已经到时候了。”赵青云淡笑开口。

“朝图,老关情报如何?”

“如我所料,中原人只以为那支伤卒,便是草原的败退之师,城中的兵力并无多少。大王要明白,任中原人想破脑袋,也断断想不到,不过几日的时间,我草原是二度攻城!谋略之说,无非是一场欺瞒。”

“朝图,你最近本事见长……”

赵青云半眯眼睛。在被中原与草原都抛弃之时,他便一下子明白,该要为自个来考虑了。

退路?如他这样的人,哪里还有什么退路。若想活,继续活下去,便只能拼搏一把,拼出一个未来。

“朝图,我即刻传令,我狄戎人马往老关进军!”

“甚好。”

……

同样在行军的,还有西蜀北渝的两股人马。当然,已经合并为一支大的长伍。

骑在马上的常四郎,在听完徐牧的话后,有些好笑地抠了抠鼻子。

“也就是说,你是觉得赵青云在搞事情?所以才假意追击,逼赵青云露出狐狸尾巴。为何如此麻烦?直接冲杀过去不得了?”

“常少爷,败军循林而退,必然是在拖延时间的。再者说,那未必是赵青云的本阵。”

“这狗小子,还擅长谋略了。”

“拙计。我的股肱军师,早已经看穿了。”

股肱军师,自然是东方敬。这一次的佯追,也正是东方敬的主意。他隐约觉得,赵青云这一次,或要狗急跳墙了。

“赵青云即便插了翅膀,我亦要追上九天云霄,亲斩此獠!”

“中原的叛贼不少,但小东家似乎是恨极了他。不过我也明白,从一开始算起,若是没有小东家你相赠的那场军功,说不得赵贼还是个小校尉,说不得还是条守土安疆的戍边好汉。小东家有无发现,事实上,你与他从望州出来后,两人各循了一条路走。”

“他走得很高,而你走得很辛苦。但终归是证明,小东家你做对了。”

徐牧心底有些苦闷。若不是赵青云,换成其他的李青云,王青云,同样是中原的最大恶贼,他也不会这般发怒。

但偏偏,是他帮扶的赵青云,是他希望能顶天立地的赵青云。

“小东家真的生气了。”常四郎见着徐牧的模样,忽然也变得生气起来,“该死的,你便等着,我亲自帮你把他吊起来。”

“同去。”

常四郎大笑,拍了拍徐牧的肩膀,两人迅速并骑而去。在后的双方大军,也变得动作迅速起来。

……

老关内,人来人往的士卒,正在收拢守坚后的一地狼藉,尸体,断箭,碎石,甚至是狄戎人投来的瘟兽尸。

“霄叔你见着没,老四昨日回关的时候,并无骂我,听说我跟着民夫一起运送辎重,他还恭恭敬敬的喊了我一声‘兄长’。霄叔你也知道,从十岁开始,族里的十几个儿郎联手,都打不过老四。我自小是被揍得最惨的,我那会都快二十了,还被逼得跪下喊他‘四哥’——”

常白柳停了声音,他忽然看见,常霄手中捧着一封密信,正看得眉头紧皱,并未听他的口花花。

“霄叔总是这样,小时候买糖葫芦也不给我吃,单给老四八串——”

城头上,常霄压根没有理会常白柳,而是陷入了沉思。不久前的那场守坚战,算得上艰苦卓绝,差一些便要守不住了。

但现在,自家少爷来信,让他收拢老关附近的兵力,紧闭城门。

常霄明白,这或是那位西蜀王的意思。自家的少爷,昨日明明还在吃酒的,一下子便被喊出去了。

“年纪不够老成,终归是多疑了些。败军北退,怎还会有敌军?”

说归说,但常霄还是按着信里的意思,尽早收拢了兵力。除开战死的,送入内城治伤的,跟随主公出城的,如今的老关内,只剩五千左右的人马。

而且他隐约觉得,主公带军出去,似是早有考虑,只留五千人马在老关。

五千人,并不算太多的兵力。但此时的常霄,已经不同往日的嗜血鲁莽,反而多了一种难得的沉稳之色。

老关之战,很多袍泽战死。他未死,便该继承袍泽们的遗志,驱逐草原狄戎。相比起来,当初对西蜀的恨意,也似乎没有那么浓烈了。这场驱逐草原的大战中,西蜀同样功在千秋。

“这次的事情,我约莫猜得出,这或可能是西蜀跛人的建议。虽不知是何事,但老关有我常霄在,它便破不了!”

将近黄昏,立在黄昏下的常霄,逐渐露出了笑容。

“传令,在主公回关之前,收拢附近人马,紧闭城门!”

离着老关还有一段路程。

刚好出林的草原人马,在呼延熊的带领下,好几个酋长们都贪婪地抬头,远眺着老关的方向。

在呼延熊说清计划之后,他们这些人亦有些变得疯狂。河州城关被堵,想回草原不易,不如便再搏杀一回。若是能成功的话,甚至说,比当初狼王答应他们的东西,更要丰厚几分。

至于士气不振,呼延熊也答应了厚赏,若是攻入长阳全军皆有封赐,说不得真能做到狼王未竞之事。

不同于这些草原酋长脸上的贪婪,在旁边的赵青云,寡淡的脸色,让他显得有些孤独。

这天下间,小东家成功做了西蜀王,卖米的也成功做了北渝王,连着当初燕州的侏儒,都能成为河北四州的大盟主。

为何他赵青云做不得,为何?

抬头看天,近黄昏的天色,烂成了许多片,像一滩滩的呕血,只一下子,他整个人也被裹在了血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