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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蒙蒙亮,整个世界尚在酣睡。一声闷重的牛角音,瞬间将所有人的美梦撕碎。

“封秋,你带着八百人,守住西侧!每人拾四个箭壶!”

“陈先生,调配守城物资的事情,便交给你了。”

“陈盛,带五十人,二架投石车,由你来掌管。”

徐牧喘了口气,目光往前看去,隐隐的,似乎已经看见了黑压压的一大片人影,置在眼帘之前。

要不了多久,北狄人的大军,便会兵临城下。

“周遵,马儿的事情准备好了么?”

“东家,准备好了。”周遵凝声点头。

徐牧揉着脑袋,苦想着遗漏的地方。

古往今来,守城战是最惨烈的战场,攻者取城,守者卫城,两相之下,早已经注定不死不休。

古朴的城墙上,最后的二千人,脸色尽是清冷与坚毅。雨后的新泥,随着远处尘沙的嚣扬,带来的不仅是土腥气,还裹挟着不知名的血腐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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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家,还有二十里!”

斥候周洛拍马而回,在城关下昂着头,脸庞上满是悲壮。

“周洛,入城。”

几骑人影,随着打开的城门,迅速奔入城中。

徐牧再度抬头,目光透过了层层的云峦,欲穷千里之目,再看一眼马蹄湖的方向。

……

嘭。

“这是什么馊酒!”

一个肥胖的酒楼掌柜,站在马蹄湖的庄子前,当着十几个掌柜的面,将马车上的酒坛,连着摔了七八个。

污秽的气味,一下子弥漫了四周。

姜采薇坐在椅子上,并没有说话,梳着的惊鸿髻,鬓角被晨风吹乱,整个人更添了几分清冷的韵味。

“且问你,给的什么酒!狗屎一般的糟味!”

“官家,我要与这个诓生意的贱妇,对簿公堂!”

随着而来的十几个官差,脸庞堆上恼怒,踩了湿漉漉的泥路,便要走过来。

吕奉皱着眉头,挡在姜采薇面前。

“乡野匹夫!让开!”

“吕奉,让官家来。”姜采薇冷静地开口。

在徐牧离开之前,她便说过,会替徐牧看住家业。所以,这等的时候,她不会认输。

“醉天仙?徐家庄的酒。”有个官头狞笑,指着地面上的糟味。

“有劳夫人,跟我们去官坊一趟。”

“他说了酒有问题,你们便信了。”姜采薇抬起头,声音带着微微不屈。

“这酒喝了,会死人的。”

“汤江城四大户的酒,可有不少馊酒,前二日,还听说喝瞎了一个老书生。既是如此,又不见你们去查。若不然,是卢家的那位公子,手段通了天。”

“夫人,莫要胡说。”官头脸色微边,声音变得阴冷起来。

“我男人在的时候,又不见你们来寻事。”姜采薇昂着头,“我男人离了家,这便巧了,一下子闹了酒毒。”

“醉天仙卖到长阳,卖到渭城,卖到边关,又何曾见过有馊的。再者说了,酒气之醇,越陈越香。”

“若冤了我徐家庄,来日定要去长阳的总司坊,递一份诉状卷宗,以证清白。”

来取酒的十几个掌柜,围拢在庄前,频频点头。

官头皱眉,有些不知所措。

唯有那位滋事的肥胖掌柜,还指着地上的糟酒味,喋喋不休。

“定然是馊酒!”

“吕奉,取三坛酒来。”

吕奉急忙后跑,不多时,便抱了三坛酒过来。

姜采薇吸了口大气,将其中一坛拍开,瞬间,醇香的酒气,便弥漫在四周围。

没有二话,姜采薇捧起了酒坛,仰灌起来。

娇弱的蛋儿脸,一下子被酒水泼湿,簪子滚落,盘着的惊鸿髻,满头黑发如瀑般散开,飘在风中。

嘭。

一坛喝完,又抱起另一坛。

在旁的吕奉和许多庄人,惊得要拦住,都被姜采薇推开。

眼泪珠子滚入酒水,一同火辣地滚过喉咙。

“还有谁说是糟酒!”

吕奉红了眼睛,在他的身后,十几个青壮也气得围过来。

官头冷冷站着,眉头越发地紧皱。

那位肥胖掌柜,还想再多说几句,冷不丁的,一骑黑衣人马本来,只刚刚掠过,肥胖掌柜的人头,便立即掉了地。

唯有那具尸身,还保持着叫嚣的动作。

在场的官差皆是大惊,抬了头,抽了刀,看着杀人的那一骑人影。

顾鹰冷冷地下了马,一脚把无头尸身踹倒。

“何敢杀人!”

“这人是反贼,若不信,去国姓侯府问。”

十几个官差愣了愣,灰溜溜地收了刀,谄笑告辞后,立即取马遁走。

顾鹰抬起了头。

看着那位醉过去的徐家庄夫人,心底又涌上一股发涩。

小东家在边关,正准备陷入死战。二千里外的马蹄湖,却是一场不知归期的思念。

……

“死战!”徐牧立在望州城头,怒而抬臂。

在他的身后,二千余的脸庞,愤怒而萧杀。

望州城之前,不足十里之地。

烈马嘶啼的声音,越来越近。有上千头的苍鹰,掠飞在半空之上,不时会压下翅膀,急急掠过城头。

十余辆巨型投石车,高耸入云,笼罩在一片蒙蒙的云雾之中。密密麻麻的行军方阵,踏碎了边关的死寂。

一位厚重的虎甲人影,骑在一头金甲战马之上,微微昂了头,看着近在咫尺的望州城。

继而眯起眼睛,冷冷露出了笑容。

不得不说,这一场的战事,很大的一个因素,是被望州城里的这群人搅了。

截粮道,占望州。

十几万的北狄大军,只能放弃河州,复而攻取望州,再做打算。

呼延戈抬了抬手,有亲卫匆匆走来,端上一碗烫热的马头血。

端着碗,呼延戈仰头饮尽,随即,才蓦然拔出来金色弯刀,遥指着望州城的方向。

“腾格里!苍狼白鹿!草原子民的帝国!”

“吼!”

一眼望不尽的北狄大军里,瞬间怒吼震天,弯刀铮鸣,马弓空弦,交织成瘆人的画面。

……

徐牧稳稳立在城头,目光越发地沉着。

城头的烽火台,已经燃了第九次狼烟。河州城的援军,远远不见踪影。

“东家,不是说狄狗缺粮草?怎的一点不像?”在城头右侧的封秋,语气蓦然凝重。

“看见那位北狄谷蠡王了么。”徐牧伸手怒指。

北狄的谷蠡王,肯定会鼓舞了士气,区区二千人守军的望州,会很快打下。然后,望州城里头有的是粮食辎重。

所以,战事拖得越久,北狄大军缺粮衍生的问题,便会慢慢暴露。

“东家,看见了,听说谷蠡王……是北狄的王侯了。”

锵!

徐牧冷冷抽出了长剑,声若如雷,震在每一个守城纪人的耳边。

“军有军魂,那位谷蠡王,便是北狄十几万大军的军魂。”

“他死了,北狄大军自然大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