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阳王宫,三人静坐。

可没过多久,在听说常四郎的建议后,不仅是常胜,连着新入帐的柳沉,都是面色一惊。

“主公的意思,是暂时不与西蜀开战?”

“确是。”常四郎叹出一口气,“先前的时候……有人送来了密信。密信里说,背面的沙戎,似要趁机下手。”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只听着常四郎的话,常胜与柳沉两个,一下子陷入沉思。

“主公是担心,若我北渝与西蜀开战,则沙戎会趁机入主中原。”柳沉率先开口。

“平德,很不错。”常四郎吁出一口气,“虽然河州那边,有大将乐青在守。但我总觉得,这一次的沙戎,或会和先前的北狄人不一样。听说那位沙戎王,是千年一出的草原雄主。在当初,便敢带着五万沙戎人,杀败了北狄的二十余万大军。”

“情报里说,沙戎王攻下整个塞北草原后,连北狄的拓跋王庭,也没有赶尽杀绝,只让他们离开草原。如此一来,便又得了不少北狄人的支持。”常胜皱住眉头,“听主公这般一说,这沙戎王,确是个不得了的人物。”

“常胜,你好好瞧着,这都一二百年了。先前每一轮狄人的攻城,都是趁虚而入,妄图侵占我中原江山。你知晓的,我生平最恨这种事情。”

“主公。”常四郎整理了一番话头,继续开口。

“停战个二三月,我并没有意见。我先前就说,和平德在布局定计,终归需要时间。这二三月,便当是决战的准备了。”

“信我已经看了,步战的建议,平德提得很不错。”常四郎揉了揉额头,“那小东家……那西蜀王的骑行之术,确是天下无双。但单单论步战的话,我北渝还是要强出不少的。”

得到常四郎满意的答复,不管是常胜,或是柳沉,都彻底松了一口气。

“主公。”柳沉缓住脸色,跟着开口,“众所周知,北渝的河州,向来是抵挡外族的重地。若是到时候,有沙戎人攻城,西蜀王又发兵,形成夹攻——”

“平德,多虑了。”常四郎打断道,“其他的不敢讲,西蜀王的为人,我还是知道的。若真有沙戎起兵攻伐河州,在这种时候,西蜀王是不会夹攻的。关于这一点,我可以以性命作为担保。若非如此,他当年也不会放着大好的宰辅不做,反而去拒北狄了。”

柳沉沉默了下,没有反驳,点了点头。

“族兄,虽然如此,但眼下还有要担心的事情。譬如内城的老世家们,说不得是不愿意的。他们更想西蜀北渝迅速决战。”

“你能猜到的,西蜀王也猜到了……我已经收到情报,要不了几日,会有西蜀的使臣,入长阳出使。”

“西蜀王的这副模样,莫不是做给老世家看的?”常胜想了想,一下子明白了其中的道道。

“差不多了。”常四郎声音颇为无奈,“也许你们没明白,但西蜀王……还是那种脾气,真是一点也没变。”

当年为了拒北狄,连宰辅都不干了。

“主公,老世家们呢?终需要一个理由,让他们暂时信服。”

“放心吧,我已经想好了。”常四郎昂着头,“离着蜀使入长阳,不过二三日的时间。我现在只希望,这二三日的时间,能将那个胆敢刺杀的狗货,整个给揪出来!”

在旁的常胜听着,脑海里打了个激灵,只觉得这其中,或会有某种关联。

“这几日,你们也不用急着赶回鲤州。平德,稍后我让常威待你,暂居一处府邸,若有家人亲朋,一起接来也无妨。”

“多谢主公。”柳沉没有推辞。他很明白,厚赏之下,更是面前的主公,在等着他挑起大梁。

“原先还有事情,想与你们商量。但这二三日,我总是有东西想不明白,索性都留在长阳,过个两日你们再入宫,与我商谈吧。”

常胜和柳沉对望了眼,纷纷抱拳。

常四郎立着身子,看向面前的两位幕僚。

“西蜀的使臣,恐老世家会动手杀人,毁了这短暂的止戈时间。我已经让常威,着手亲自去迎了。到时候,你二人与我一起见见。”

“领主公令。”

……

骑在马上,徐牧抬起头,看着前方定东关的轮廓,终归松了一口气。过了定东关,入了鲤州,便要到大宛关了。

也不知,那封信的内容,常老四看清楚了没。细说起来的话,他和常老四两个……该有二三年没见面了吧。

只可惜在当初,常老四已经说了个清楚。除非是吊丧之时,否则拒不相见。

其中的意思,便是说西蜀北渝,需要决出胜负,两人才能一见。

“主公,怎么了?”跟随在旁的陈方,见着徐牧脸色不对,急忙担心地发问。

“无事。”徐牧笑了笑,“陈老先生,入了大宛关时,不若先休息一晚,接风洗尘之后,等明日再去访友。”

“甚好,我也不着急的。”陈方的语气里,没有丝毫犹豫。

这一下,反而让徐牧脸色有些古怪。当然,他并未多想,左右这位执笔写天下的腐儒,脾气向来是有些怪的。

再者说,等入了大宛关,有好些事情,他需要和东方敬再相商一番。南海第三股的势力,沙戎王的亲身入中原,还有征北李将送来的信……等等这些,他终归需要一个智绝的参谋,与他商议良策。

开春的战事之后,眼下虽然歇战,看似风平浪静了。但这一场从北到南,从西到东,徐牧已经明白,这三十州的中原,又似是暗流汹涌了。

而西蜀这艘大船,便在疾风与骤雨中,在滔天的大浪中,艰难地往岸边驶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