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贵神速!”

夜色中,骑在马上的申屠冠,声音里满是肃杀。此次北绕,他已经和柳沉商量好,由他先带着本部,以急行军的战略,先行堵死六万蜀人的后路。

只穿了轻甲,一柄单刀,身上不过三日的干粮。

申屠冠的五万余本部人马,行军不歇,不过一夜之间,便绕到了鲤州北面。

下马登上高地,申屠冠凝着双目,冷冷看向前方。

那支浩浩的蜀卒,并未隐去踪影,在夜色中还以火把照明,在山峦下蜿蜒赶路。

“申屠将军,蜀人登岸的浅滩,已经被我北渝截断。也就是说,这六万蜀军哪怕要回定北关,也万万不可能了。”

“好!”申屠冠面色依然沉稳,“昔年徐蜀王,在入蜀州之时,碰到一纸上谈兵的小将,方能顺利攻破成都。今时,这光景何曾相似。虽说是毒鹗的弟子,但这般的姿态,夜里行军还暴露了位置。这怎么看,都似一个庸将。”

“传本将令,以军鼓之声,方阵之法,将这六万余的蜀军,撵到司州边境的绝地。若蜀人要战,我等便配合友军同僚,先围歼一轮!”

“射鸣镝箭!”

不多时,一声刺耳的破空之音,在夜色中炸开。

……

“鸣镝箭——”

一个北渝的世家老将,在离申屠冠五十余里的地方,亦是开口怒吼。

……

“信号,射鸣镝箭,围歼蜀人!”

赶来的大将杜巩,剑指夜空,当头高喊。

……

“信号,鸣镝。”柳沉骑在马上,仰视着前方,声音清冷无比。在他的后方,十余万的大军浩浩荡荡,在夜色中望不到尽头。

……

“传令,拜请各营同僚,此番合力剿敌!”作为主阵的常胜,立在夜风之间,居高临下,看着入瓮的六万余蜀军,一时间杀意涌满了脸庞。

……

“先锋营常霄,愿领破蜀第一功!”

“卖米军,举火杀敌——”

在常霄的军命下,五千人的卖米军,举着火把与刀,往前扑杀而去。

并无太多的月光,四周围的世界,只有火把的亮堂,被风不断摇晃,晃得整座山脉,似要倾翻下来一般。

“蜀人便在前方!”常霄眯眼往前,判断着蜀人行军的光亮。和申屠冠一样,他只觉得这位西蜀的少年将军,无卵的本事,不过是靠着名头上位。

毕竟再怎么讲,这号人便像一下子冒出来的。

“夜弓!”

在五千卖米军的后方,还跟着万余的北渝步弓,在辨认了蜀人的方向后,立即在狭长的山峦下,齐齐崩弦,将一拨拨的飞矢,抛落在蜀阵里。

有脸面的惨叫声。

但常霄还不甚满意,又让人换了火矢,只等看清了敌阵,他这名先锋将,便要彻底杀入敌阵,搅浑蜀人的阵脚。

“齐射!”

漫天的火矢,带着一道道的尾烟,如同流星雨点一般,在半空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火网,往下方的蜀人笼去。

常胜睁大眼睛,在火矢的映照下,看清果然是蜀人的方阵后,喜得连连怒吼。

“随我冲杀——”

“吼!”

五千人的卖米军,再加上万人的步弓手,作为第一轮的冲锋,只以为占尽了优势,开始提着刀盾杀去。

……

“传令,中军稳住盾阵。”山峦另一侧,小狗福立在高地,一手按着长剑,一手遥指前方。

夜里行军的火把,确是他命人亮起来。

但那些火把的阵列里,都是西蜀的刀盾营。换句话说,这些刀盾营,是故意暴露位置,从而吸引敌军冲杀。

反而在中军刀盾营的两侧,离着稍远些的位置,他埋下了左右两路人马。

“韩将军,北渝的先锋营杀过来了!”

“迎战。”小狗福怒而挥手。

“旗营,射信号箭!”

呜呜,呜呜。

乍起的牛角长号,在狭长的山峦下,一下子响彻起来。

领着万多人,冲杀到近前的常霄,在听到牛角长号后,隐约不安起来。便如他所料,并没有多久,在山峦两侧,蓦然响起了炸天的怒吼声。数不清的黑影,如同涨潮一般,不断涌了过来。

“火把!”一个个冲杀的西蜀裨将,呼声如雷。

便如燎原之火,山峦两侧一下子变得亮堂。又有还击的火矢,居高临下地抛落。

万多人的北渝军,被堵在了其中,打起的火势,烧得惨叫声连绵不绝。

常霄仰着头,怒极反笑。

“常将军,我等被反剿了!”有心腹急急走来。

“莫理,拖死他们,后军准备到了!”常霄状若疯狂,没有丝毫撤退的意思。

“卖米军,列阵举盾——”

五千余的卖米军,斗狠武勇,并未有太多的自乱阵脚。反而是跟随的万人步弓军,被蜀军的埋伏,射杀得不断倒地。

打落的火矢,顺着枯草林木,火势剧烈燃烧。回阵不及的许多步弓,一下子被淹没在火海中。

“拖住他们,拖住他们!莫走,莫走!”火光中,常霄昂起头,双眸间满是戾气。

……

“传令,巍字营断后,其余人等立即行军。”小狗福当机立断,没有任何的犹豫。

反而是旁边的阮秋,有些不解。

“韩将军,我等打了一轮漂亮的反剿,此时为何要退。”

“北渝大军,定然在后赶来。只需一二个时辰,我等便会陷入围歼。”小狗福转了身,平静踏步走去。

徒留还有些发懵的阮秋,想了好一会,才急急跟着走去。

不多时,六万余的蜀军,几乎没有丝毫损伤,循着山峦狭长的长道,继续往前赶路。

战马上,小狗福昂着头,思索着接下来的应对。

江岸,江岸还未到。他率领的这六万余人,并非是丧家犬一般的孤军,而是出奇制胜的诱饵之师。

……

夜尽天明,远处的天空,逐渐翻起了鱼肚白。

常胜立在一处高岩上,脸色有些不解。

作为先锋营的常霄,亦是北渝的宿将。麾下的卖米军,更是神勇无比。但偏偏如此,在一场夜袭中,却丝毫没有讨到任何便宜,还战死了二三千的步弓。

“那位毒鹗的弟子,这般看起来,不似个简单的人。”常胜语气沉沉。但很快,眸子间又恢复了战意。

“传令,让申屠冠将军的人马,作驱赶撵杀之状,咬住这六万蜀军。每到开阔的山势,便让围歼的人马,齐聚冲杀。一月之内,如吾之夙愿,送这支蜀军回成都的七十里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