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间,雨水不见停歇。
深入山道的蜀军,在脱战之后,开始寻干燥些的地方,生火烤身子。
一个随行的军参,颤着脚步,走到了小狗福面前。
“韩将军……谷涧之战,我等战损四千余人。连阮秋将军,也身受重伤,昏迷不醒。”
“知晓了。”小狗福声音苦涩。
关于阮秋的伤势,随同的军医那边,已经尽力保住。但要恢复如初的话,至少要静养个二三月。
但这般的行军,如何能静养。
“狗福……韩将军。”坐在一边的上官述,犹豫了下,觉得还是很有必要,将他们所陷入的困境,复盘一轮。
抓起一根枯枝,上官述凝声开口。
“这便如一条山道,左进右出,但此时,在山道的两端,已经都被北渝人堵死。我略懂兵法,约莫要不了多久,北渝的大军人马,便会齐齐从两端杀入,使我军首尾不得兼顾,直至大败。”
“确是。”小狗福缓了缓脸色,并没有反驳。
上官述叹着气,将枯枝从中折断。
“韩将军,这般光景之下,我等逃不出了。”
“上官堂主无需多虑。”小狗福安慰了句。实际上,他更猜的出来,局势比上官述说的,更要凶险几分。
原先便是十几万大军在围歼,如今再加上山道出口的北渝援军,只怕会不下二十万之数。
还有在鲤州境内的,那些蛰伏的暗军,机动的援军,全部加上的话,估摸着会是一个极为可怖的数目。
不管怎么看,他们这五万人,都已经必死无疑。
“韩将军先前……说有法子。”
“已经深思熟虑。”小狗福认真回道,“此时又逢山林有雨,更添了一份助力。”
……
“逃无可逃了!”北渝的中军大帐里,常霄沉着语气,率先打破了安静。
在先前,他以为十拿九稳的事情,却不料,被西蜀的那位少年将军,无端端摆了一道。
常霄的话,让整个军帐里的人,都脸色深以为然。
这般的光景下,入了瓮的这支蜀军,折戟战败,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谨慎为上。”站在最正中的常胜,凝着声音开口。
“山道入口,除开柳沉军师的七万人,我等尚有八万余人。另外,山道的另一端,主公亦会派出大军,与我等同时攻入山道,攻灭这支蜀人。”
“诸位或许不知,若能攻灭这支蜀人,意义非同凡响。几乎是断了蜀人一臂,在战势不利后,蜀人士气颓丧,我军又携裹大胜之威,齐攻大宛关,逼迫蜀人退守蜀州峪关。”
“当然——”常胜顿了顿,“若是能吸引蜀人从大宛关出军,半道袭杀的话,便是锦上添花。”
这一句,让中军帐里的人,都听得脸色激动。这一局,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北渝离着胜利,只有一步之遥了。
“山道的这支蜀军,尤为重要。常霄,探查的事情不可大意,本军师需要清楚,山道里这支蜀人的一举一动。”
“小军师放心,我这就去办!”常霄沉沉抬头。
……
山道里的雨水,疯狂泼在山壁上。
山距虽然不窄,一些大点的岩洞,都已经挤满了蜀人,生起火堆,烤着身子,再多吃一碗热食。
但此时,在岩洞之外,有更多的蜀卒,循着小狗福的命令,不断在雨水中忙活,拾枝,堆土。
在本阵远些的位置,各有一个西蜀裨将,带着二三营的人马,在雨中谨慎巡哨,提防北渝人突然发起奇袭。
在一处大岩洞外,一个有些瘦弱的少年人影,沉默而立,看着面前的雨幕出神。
数日的大战拉扯,少年的脸庞,已经铺了一层洗不干净的尘垢。
“韩将军,照此情况来看,三日内可完成。不过……此法会不会太冒险了。我等也知,到时候雨水一停,北渝人必然是大军冲杀而来。”
“这是自然的。常胜想要吃掉我等这支人马,早已经处心积虑。我约莫知晓,若是我等折戟,整个西蜀的士气,都会变得动荡。另外,如那些附庸我西蜀的势力,说不得要生出坏心思。”
“这常胜真是……不冲主阵,反而是要剿杀我等这支孤军。”
“孤军么?”小狗福难得一笑,“我讲过很多次,有时候处于劣势,反而更像一只诱饵。常胜固然是天下妖智,但此番光景下,我韩幸亦有二三的信心,挡住北渝人。”
“韩将军,望天的老卒有说,至多四五日,山雨便会歇停。”
“雨水并不是关键,山道另一端的布军,才是常胜的关键。”
小狗福闭上眼,又想起了曾经的画面。
夜色已深,他的老师坐在案台边,读着卷宗。而他则捧着兵书,细声研读。
小狗福复而睁眼。
很多的事情,他都不想去争,唯独有一件,他必须要争一下。
他既是毒鹗的入室弟子,便不会丢老师的脸面!
“传令,日夜赶工,我等将与北渝死战!”想到尽处,小狗福仰面朝天,怒声开口。
……
“这娃儿要做甚?”立在湿漉的高地上,常霄紧了紧头上的竹笠,狞声开口。
按着他的意思,当立即攻入山道,杀光这些蜀人。
只可惜,雨水的天时,山道另一端的围势,还需要一些时间。当然,等信号传来,这支蜀人再怎么做,也不过是负隅顽抗。
“常将军,蜀人的巡逻营,分布密集。我等再往前,恐会被发现。”
“发现又如何,不过厮杀一轮。”常霄没有惧意。在他的眼里,这支山道里的蜀军,已经等同于死人。
“哼,多活几日罢了。”常霄转过身。刚才已经得到情报,蜀人在雨中凿壕沟。听说在山道深处,还拾了不少的枯枝,堆了土。
“传令,务必盯死蜀人的动向。”
“遵常将军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