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合州。

坐在手炉边,合州王吴朱裹了裹身上大氅,整个人显得更加老态龙钟。

西蜀北渝的决战情报,已经传入了南海。连吴朱也不敢相信,西蜀居然打赢了北渝。

“都不知怎说了,西蜀这帮穷夫,还能打赢北渝。”吴朱咳了口老痰,声音里满是不甘。

“凌师,你怎么看?”

坐在吴朱身边,戴着兽皮面具的凌苏,一双眸子不停转动。

“我已经和草原狼王联络了。该死,这徐贼偏选在雪冬开战,狼王的人马根本无法动作。若不然,与我瀛岛的人联手,定然能夺下中原的。”

“凌师,狼王那边的事情,可都处理好了?”吴朱还是有些担心。

凌苏皱了皱眉,“查出来了,西蜀的殷鹄出了中原。另外,还有一个该死的狄人幕僚,用计极为可恶。”

“狄人幕僚?狄人王庭都烂了。”

“烂归烂,但狼王想北狄人归心,短时间内,这王庭就动不得。我刚说到哪了……对,那狄人幕僚是个中原人,擅长算计之术,算灶算马,上一轮的时候,还派人偷偷在不少的沙戎部落附近,埋了马粪兽尸,差些闹起瘟疫。”

吴朱有些反胃,放下了手里的茶盏。

“凌师,要不然先攻了交州,如何?你知晓的,我年纪大了,此生之所愿……都想做南海五州的盟主。”

“王爷哪怕穷兵黩武,合州也不过三万兵马。”

“交州的赵栋小子,先前还分兵去了成都,战死不少。我敢说,他现在手底下,不到两万之军!”

“其他三州呢。”凌苏皱眉,“若王爷一动,于情于理来说,其他三州首选要帮的,肯定都是赵栋崽子。我还是那句话,等南北相应,到时候我瀛岛女王的大军,自然会来相帮王爷。而且,王爷莫要忘了,李柳已经回了南海。”

“这两崽子,须毛不长,却如此可恨。”

“王爷莫急。”凌苏安慰道,“如今西蜀与北渝决战,已是两败俱伤。我先前就说,我等沉稳不动便是正确的。你瞧着现在,差不多到了摘果的时候。到时候,王爷不仅要做五州的盟主,说不得,还能立国的。”

“当真?”吴朱脸色一怔,脸色瞬间狂喜。

凌苏笑笑,“狼王要的,是中原的肥沃之地,而南海土地贫瘠,只要王爷立下大功,我再帮着讨要一番,应当没有太大问题。说不得……以后王爷要定国号,定太子讳号,再定文武百官了。”

“咳咳——”激动无比的吴朱,约莫是兴奋过了头,整个人咳了起来。在旁的凌苏眯着眼睛,将茶盏推了过去。

“王爷勿要焦急,这南海五州是王爷的,谁也抢不走的。”

“自然,自然。”吴朱仰着头,老态龙钟的脸庞上,开始生出了憧憬。他不嫌土地贫瘠,不嫌兵力不济,只要登基为皇,那么他吴朱……势必要在史书上,留下重重的一笔。

“对了王爷。”凌师想了想开口,“与狼王南北呼应之事,切莫走漏了风声。”

“凌师,定在何时,我有些……等不及了。”

“开春。”凌苏吐出二字。

“河州乐青,尚有三万大军未动。”

“燕州风雪关呢。”凌苏似笑非笑,“当然,如这些东西,狼王会安排妥当的。莫忘,狼王的身边,可是有一个柔然的大智幕僚。”

“那本王就翘首以待了。”吴朱舒服地吐出一口老气,连着原本佝偻的身子,也不知觉间挺直了几分。

“王爷是事中人,我可以知无不言。但王爷切记,不可再与他人说起。在南海的李子堂,可不是泛泛之人。他若是嗅到什么,定会向徐贼禀报的。”凌苏声音谨慎。不知为何,他突然有些后悔了,对面前的吴朱吐露太多。

“哈哈,凌师可宽心。”吴朱起手抱拳,“不瞒凌师,我年轻时做过收珠吏,曾不慎被海贼掳走,但即便他们如何拷打,如何用刑,我都未吐出藏珠之地。”

“王爷真乃不世英雄。”

“凌师谬赞。左右,这事儿某绝不外传!”

……

“吾儿,你要做太子了。”只等凌苏一走,吴朱便喜不自禁,唤来了自家的好大儿。

王子吴章怔了怔,放弃了拉宫女打桩的想法,急急忙忙跑到老父面前,细问了番。

待听清之后,亦是狂喜起来。

“切记,不可外传的。”吴朱脸色欣慰之余,不忘提醒了番。

“父王放心,整个合州都知,孩儿是谨言慎行之人。父王可记得,有次零州王派人用美人计诱我,我不仅守住了情报,还白打了一桩。”

吴朱脸色犹豫。自家大儿是什么料子,他明白不过。他只觉得,或许不该上了头,将话都说了。

“吾儿切记,不可外传呐。”

“父王可宽心。”吴章急忙拱手,言之凿凿。

吴朱沉默了下,转过头,看去交州的方向。但愿这一冬,别再生出事情,在交州的两个小崽子,可不是好对付的。

……

此时的交州王宫里,赵栋整个人欢喜无比。

“子堂的意思,蜀王打赢了北渝!”

“确是。”李柳亦露出笑容,“如今的北渝王,被堵在二关之中。等熬冬之后,当士气尽碎了。到那时我西蜀再出军,便是一轮定江山的大胜。”

“善,大善!”赵栋激动地握着拳头。

和黄氏一样,南海的交州赵家,何尝不是在押宝。不仅是先王赵棣,还是他,都尽数将所有身家,押在了西蜀之上。如今听闻西蜀大胜,将要逐鹿成功,他如何能不高兴。

“主公还说了。”李柳定了定脸色,“西蜀与北渝大战后,虽选在雪冬,但不管如何,暗中之敌恐要蠢蠢欲动。你我二人这一冬,可有得忙了。若能探出一二情报,定能帮主公稳住胜局。”

“自然。”赵栋也脸色坚毅。便如他的父王,一直对他所说的,南海没有乱世成帝的机会,但不管如何,要紧紧抓住成为从龙之臣的时机。

“谁坏西蜀大业,某赵栋,定与他不共戴天!”一瞬间,赵栋的声音,变得无比清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