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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臣献礼——”

一个成都老儒,站在王宫外的长道上,中气十足地高喊。

满腹心事的阎辟,捧着礼单,刚要进入王宫。却不曾想,跟在他后面的一个部下,忽然脸色发白,身子抽搐地跪倒在地。

“怎的?”阎辟面色大惊,只以为蜀人要杀使。

“阎使官,肚子疼的厉害,我忍不得了!”

这种节骨眼上,这般的做派,无异于藐视西蜀。

“再忍一会——”

哇。

不曾想,部下呕出一口鲜血,整个人昏迷过去。

阎辟惊愕抬头,发现两边不少蜀官都围了过来,满脸的疑惑。

“怎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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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欠抽的孙统领,也皱眉走近,看了看后,将昏迷过去的北渝部下,先行送了下去。

阎辟咬着牙,终究是不敢逾越,只得捧着礼单,继续往王宫里走。

在长道尽处,徐牧和贾周并肩而立,各自的脸上,都平静无比。

……

“还有其他三人?”回到驿馆的阎辟,听闻消息之后,神情涌上一股担心。他是个探子,多疑乃是本性。

若是蜀人杀使,他们这些人必然活不得。

不对。

蜀人真要杀使,何需这么麻烦。

“阎使官,献礼之后,我等已经收拾好,可以立即动身赶回北渝。”

按着规矩,外臣还礼之后,若无他事,便应该马上离开。

但此时的阎辟,忽然嘴角露出了笑容。

“去,把孙统领请来,便是我北渝使臣团,四人害病,需要在成都里留治几日。另外,想办法查清楚,这几人为何会忽然害病?”

“阎使官,若无记错,这四人昨日结伴,都吃了羊肉汤子。”

“羊肉汤子?”

阎辟怔了怔,他似乎记得,昨日还有部下带回来的,但被他打翻了。

……

“主公放心,查不出的,用的是陈神医的妙药。大抵上,只会昏迷个四五日,便能自愈了。”贾周笑着开口。

“那些羊肉汤子的商贩,都是我安排的人,自然很容易做到。不过……还有一件事情要和主公说,昨日的时候,虎将军去买羊肉汤子,拦都拦不住,自个捞了两碗就跑了,也一起昏过去了……”

徐牧脸色无语。还好,过几日就醒了。

“文龙,接下来便是霍荣那边的安排了。”

“到时候,阎辟会想尽办法,利用这几天的时间,再探成都的虚实。却不知,如此一来,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若是派过来的是普通使臣,估摸着献礼一完,是要慌不迭地离开。但如贾周所预料的,阎辟这些,当真是铁刑台的人了。

“孙勋,霍荣这几日在做什么?”

正在一边的孙勋,听见徐牧的话,顿时喋喋不休地开口。

“主公,还能怎的?变着法儿来玩,昨日还问了我,成都哪座清馆的花娘,长得俊一些。”

“霍复虽然狡诈,但不管怎么说,也算得大才,有此一子,可悲可叹啊。”徐牧冷笑。

只要计划成功,霍复一死,西蜀的威胁又少了几分。另外,在这件事情之后,去西域之前,便该和常老四那边,好好见上一面了。

……

从王宫出来,徐牧打算去司虎那边一趟。自家的傻弟弟,这贪嘴的毛病,乍看改了一点,但又好像一点没改。

再者,鸾羽也怀孕了,作为兄长的,终归要上门走走。

“孙勋,去铺子选几盒蜜饯。”

并未坐马车,徐牧坐在路边的茶摊上,不时和沿途激动的百姓,热络地打着招呼。

有一袭白袍走来,几个暗卫刚要现身,被徐牧摆了摆手,又收回了身子。

“黄之舟见过主公。”

抬头看着来人,徐牧点点头,让茶摊掌柜又上了一碗茶。老黄的事情,在经过贾周的分析之后,徐牧一直没有放下心。

也因此,在整个西蜀政权里,很多人都知道,黄之舟并没有任何官身。在这种事情上,徐牧不得不小心。

“之舟,坐吧。”

“多谢主公。”黄之舟拱手谢过,稳稳坐了下来。

开春之后的夕阳,终于带来了漫天的霞光。霞光辉映之下,整座古朴的成都巨城,迅速裹上了一层金色。

“之舟,我听说你去年,是双试的头榜。这可不得了,文韬武略,我西蜀大才。”

实打实地说,在徐牧的心里,黄之舟更类似一个质子的身份。只可惜,质子的母家已经没有了。

“主公谬赞,若是小韩幸在,我拨不得头筹。”

“已经不错了,本王没有看错你,你确实算得大才。”

“将官堂的几位老师,还有贾军师都说,我已经不需要在将官堂学习了。若主公愿意,我想为西蜀建功立业。”黄之舟抬起头,眸子里满是期待。

“无需什么大将之位,我可以做一名校尉,或者营将的小幕僚。只要主公愿意,我立即入伍。主公,南北之争在即,我黄之舟愿投效西蜀。”

徐牧淡淡一笑,“这些事情,我需要看一下兵事的卷宗,再做定夺。”

黄之舟点点头,冲徐牧行了一礼,身形有些落魄地往前走。只走了几步,又忽然回了头,脸庞上有遮不住的不甘。

“主公当初收韩九,收孙勋,还有晁义,还有陆休这些人,都是一开始便委予重职。为何我黄之舟……却不行。我父和粮王的事情,我原先并不知晓。这些年我一直苦读勤学,若活到头还是个白身,这有何意义——”

徐牧皱着眉头打断,“之舟,我说过了,过几日再答复你,如何?”

长街之上,已经有人慢慢围过来。不少人看着有些失魂落魄的黄之舟,止不住地指指点点。

有个孩童,以为黄之舟敢和蜀王吵架,甚至朝着他扔了一坨泥巴。干净的白袍上,顿时有了脏兮。孙勋买了蜜饯回来,见着这副光景,也恼怒地要抽刀相向,却被徐牧一下子拦住。

黄之舟收了声音,孤独地站在街上,身子隐隐在抖。

“主公啊,我虽然是质子之身,但这二三年,都是吃蜀州的稻米活下来的,吾黄之舟……不是外人。”

“我知晓,也会考虑。”徐牧脸色不变。

黄之舟一个躬身长揖,白袍转身,在夕阳余晖中,消失在长街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