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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纪江长长的河堤,又驶过一座石桥,便到了汤江城前。

相比起纪江的浩荡,面前的小支流,多了几分恬静的味道,流淌而过的河水,如同传言里的一样,偶尔会散出酒汤的香气。

“东家,好多酿酒坊子。”

徐牧抬头看去,仅目光所及,便是七八个临岸的酒坊,不时有庄人扛着粮袋,大步走入酿酒屋里。

挡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以后醉天仙要打出名头,难免会与这些酒坊庄子,产生利益纠葛,继而变成分外眼红的仇人。

收回目光,徐牧并未有任何犹豫,催促着马车,继续往汤江城里驶去。

“登徒子,送我们回家!”李小婉鼓着脸,不依不饶地开口。

徐牧怔了怔,才想起这一茬,犹豫了下,便让陈盛另带一人,先送李小婉三个,回附近的澄城。

“你不相送?”

“我为何要送?给银子办事,幸好天公保佑,把你们三位祖宗,安全送回了内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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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婉愣了一下,似乎也找不出能杀回去的理由。

“莫不是故人?来日还能一起喝喝茶,吃吃酒。”

“恕不高攀。”

徐牧拱了拱手,或许在以后,他不会再与这位官家小姐,有任何交集。

除非是狄人杀来内城一带,逃命之下,指不定会碰个头。

李小婉眼色黯然,立在马车上,许久,不再说一句话,沉默地跳下马车,静静往前走去。

“婉婉。”姜采薇看着不对,急忙也跟着下了车,相送百步之外。

有江风吹过,立在江岸上的李小婉,转过了头,眼睛红肿红肿。

“婉婉,澄城离着汤江也不远,徐郎说笑的,以后欢迎你来。”

“采薇姐,我们换一换,好不好。”一句吐出,李小婉哭出了声音。

姜采薇怔了怔,“婉婉,换什么。”

“换、换……”

终究没有说出口,李小婉收回了声音,抬起头,遥遥看了车队一眼。

望州,河州,漠南镇……骑马,背刀,虎牌盾。

她是个官家小姐,若无此行,该是循序渐进的富贵生活,过个两年,再听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个不错的年轻新贵。

“替我转告徐坊主,此一行,万分感谢。”

“婉婉,别生气。”

李小婉摇了摇头,“一场同行,过了岔口,该有各自的去处。”

没等姜采薇再说,李小婉的身影,已经被黄昏的余晖淹没,直至与天色辉映,越来越远。

“陈盛,快去。”

“夫人,晓得的。”

陈盛点了一声,率先奔马而去,随着李小婉的身影,缓缓慢行。

“徐兄,我与范兄汪兄都说好了,今年一起去澄城书院,一番苦读。你且问他们,都说我今年有机会高中。”

尤文才站在徐牧的马车前,喋喋不休。

“你要去便去,我原本没打算拦你。”徐牧有些好笑,他可不相信尤文才的性情,会有什么寒窗苦读,顶多是以为攀了高枝,跟着范谷汪云,做个附庸风雅的狗腿。

“徐兄,是这样,能否预支些工钱。”

“你哪儿来的工钱……”

“拙妻留在酒坊,每月有二钱银子的,我想预支十年的。”

我特么的。

徐牧差点忍不住,要脱鞋子抽脸了。

“徐、徐坊主,你给他吧,我一定帮你干十年的活。”

让徐牧没想到的是,夏霜站在一边,红着眼吐出一句。

徐牧皱了皱眉,他很笃定,即便尤文才狗运气中了个小秀才,都极有可能,把夏霜立即休了妻。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皆是读书人。

“夏霜,你想清楚。”

“徐兄,她听我的,不然这样,我预支十年,让她帮你干二十年的活计。”

“你闭嘴。”徐牧冷着脸,若非是夏霜在场,他当真要鞋子抽脸,简直不是个东西。

“徐坊主,我愿意的,以前在村子里,便是我种佃田,供他读书。我、我愿意。”

“徐坊主,你给他吧。”

徐牧心里不是滋味,这等的世道,女子性情唯诺,红颜命如纸薄。

“徐兄,我今年高中之后,肯定会回来看你。苟富贵勿相忘的。”

“且当喂了狗。”

徐牧冷冷掷出去一个银袋,“你此一去,高中与我无关,他日回来,也莫要惊扰我的庄人,即便是你的妻子。”

徐牧真的很想,当场剥离夏霜和尤文才的夫妻关系,奈何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晓得,晓得。”尤文才惊喜地拾起银子,连告别都没有,便匆匆忙忙往前狂奔,生怕徐牧后悔了一般。

夏霜便立在那里,身形落寞到了极致。

“夏霜,你先上车。”

“谢、谢东家。”

“徐坊主,我等也告辞了。”范谷和汪云两个,这一路上,对徐牧早已经五体投地,这一下也不敢多言,慌忙拱了手,以作告别。

“且去,山水有相逢。”

待三个惊惊乍乍的书生,跑出去没多远,姜采薇才一脸伤感地回了马车。

“徐郎,她哭了的。”

“哪个?”

“婉婉……李小婉。”

“官家小姐,不用再流离失所,她自然是高兴得哭了。”

“奴家也说不好,她为何会这样。”

“那便不说了,等入了汤江,还有许多的事情要做。”

“司虎,行车吧。”

一场拜别,多多少少会有失落的小情绪,萦绕在各人的心头。黄昏铺下江面,不多时,被粼粼水波悄悄推走。

暗色的天幕如约而至。

城门口,叼着酒糟的野狗,被守城的懒散官军逗了几番,便撂起狗腿,狂奔去了二三里。

“哪儿来的?”

“边关望州,避祸迁入内城。”

徐牧下了马车,捏了几两银子,送到官军手里。

“尔等有些急了,我大纪天兵下凡,只需多一些时间,必能克复失地。”

徐牧沉默一笑。

“且去,入了城,往前行十里右转去官坊,取好牙牌。”官军见着徐牧无趣,懒得再理会,留下一句,转身走了回去。

“用不了多久,我大纪便起兵势,杀入北狄,扬我天朝国威,哈哈哈。”

倨傲的声音飘入晚风中,马车上,徐牧面容不变,只当成了一场狗屁不通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