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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龙,你多听我一句劝,莫要再操劳……”入了王宫,陈鹊语气忧愁。作为医家人,他已经看得出,面前的贾周,已经隐约生出了死相。

虽是天下医者,但终归,无法逆转生命力的流逝。

“孙统领,将老参拿去喜娘那边,告诉她小心煨火,莫要走了参气。”

孙勋急忙点头,接过老参往后走去。

“文龙,先好生休息吧。再等等,蜀王应该很快回来了。”陈鹊叹道。

贾周睁开眼睛,捂着嘴咳了声,终于挤出一丝笑容。

“陈先生,无碍的。我晓得自己的天命,等不到主公,又或者事情没有做完,我死不得。”

“这数年来,我履行毒计,杀业过重。每每夜思,便会黯然伤神。什么慈不掌兵,什么慈不断策,你终归是个人,一直逆天行事,说不通的。”

陈鹊听了个大概,犹豫着又劝了句。

王宫里灯火跳动,去而复返的孙勋,又急急走了回来。跟在后头的,还有一个夜枭组的死士。

“老军师,定州夜枭分堂的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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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周眼眸抬起,无力地抬了抬手,示意有事禀报。

“定州夜枭分堂吴炉,禀报军师,大统领曹鸿,已经半月余的时间,不曾联络。我等猜测,大统领可能陷在内城了。”

夜枭的规矩,每几日的时间,便会通过各种暗线,将情报层层传递,譬如内城那边,先传到定州,再由定州传回成都。

但现在,曹鸿在内城那边,似乎是失联了。

贾周脸色痛苦,捂着嘴又咳了起来。

曹鸿是西蜀的老班底,小侯爷清君侧的时候,便开始追随,一直都是刺探的主力。在陈家桥死后,也只有曹鸿,能将夜枭的谍报网,成功地铺了出去。

“吴炉,你回定州想些法子,再试着联络一番。”

“军师,要不要派人去内城?”

贾周沉默摇头,“暂时不用,北渝的铁刑台,估计会布下了网。若联系不上曹鸿,便想办法,先联系侠儿舵的上官燕。”

吴炉点头,迅速起身告辞。

贾周仰头叹息,如同一摊软泥,瘫在了椅子之上。

……

夜尽天明。

吴州外的江域,密密麻麻的,都是西蜀的巡逻船。披着战甲的苗通,沉着脸色,目光不断环视。

“苗将军,战局僵持,天下虚安,此处离着恪州江域不远,若是那蒋蒙水师入江突袭,恐怕我等要陷入被动。”在苗通身边,一个水师裨将,认真地开口。

“小军师有令,不惜一切追杀黄之舟。”苗通声音冷静,“我敢行船到吴州江域,便是有了双全之法。我苗通是水里的鬼,若是在江上都要胆怯,这江南诸州的江域防线,以后要怎么守。”

“分出三支船队,截住北渝人的接应。蒋蒙哪怕敢射出一支飞矢,都给老子回射!”

楼船之上,苗通声音骤冷。

“截杀叛徒黄之舟,乃是两位军师的命令,不得有误!”

吴州江域外,即将入海,航道开始变得湍急。

一名吴州艄公,冷不丁看见西蜀的战船,惊得迅速撑起竹蒿,往边上让去。但不曾想,另一边的方向,同样也有一大批的战船,冷冷驶了过来。

前狼后虎,越来越近。情急之下,艄公迅速跳水遁走。

楼船上,苗通侧过了头,看向对面战船上的蒋字旗。旗下有一人影,系着披风披着甲,按刀不动。

“苗将军,北渝人果然入江了!谨防突袭——”

“继续锁江。”苗通面无表情。

“苗将军!”

“听令!给老子继续锁江!”苗通一声低喝。

双方的水阵,离着越来越近。苗通没有避让的意思,北渝的船队,也跟着继续驶过来。

西蜀水阵里,诸多战船上的将士,开始调动远射营,瞄准北渝水师的方向。

……

“各就位——”

北渝水阵里,战船之上的人,也变得如临大敌。

主船上,蒋蒙半眯眼睛,盯着对面的西蜀大都督。

“蒋将军,蜀人根本不让。”

蒋蒙冷着脸色。按照他自个的想法,他并不想入江。奈何长阳那边,让他务必保护好黄之舟。

“继续行船。”蒋蒙语气发沉,“莫要忘了,我等的身后是北渝,中原的正统!”

“都督苗通?我今日倒要看看,他敢不敢挡我?莫非是说,他吃了豹子的肥胆,想要开战了?”

在蒋蒙的命令之下,北渝的水师同样没有停下。比起西蜀来说,现在的北渝水师,算不得强大。甚至连楼船都没几艘。

但他们的身后,可是北渝,天下占了七分的北渝!天下三十州,蜀人不过九州之地,拿什么争!

“行船!”蒋蒙怒吼。

江风一时变得呼啸。吃水破浪的声音,越来越响。

“行船!”苗通双目凝沉,也没有任何礼让的意思。

两支船队越来越近,横冲直撞。左右这吴州江域,不属于北渝,也不属于西蜀,便如一个羊圈,两条狼要打架,谁会在乎一只羊羔子的脸色。

……

“日……日落千丈啊!”左师仁站在吴州岸边的哨塔上,听见情报,急得要骂娘。

吴州可是他的地盘。

现在倒好,不管是西蜀,还是北渝,分明都不给脸面了。没有人将他这位东陵左王,当成一回事。

“礼儒,礼儒!给本王写檄文,便说吴州之地,是我左师仁的地盘,没有拜帖没有使臣,我不答应借道!”

“吾左师仁要起兵讨贼!”

一个老儒走来,犹豫着苦劝,“主公……还请深思啊。”

左师仁怔了怔,仰头长叹,整个人一时变得无比挫败。遥想当年,他几乎有了和渝州王相持的实力。怎知一下子,变成了这副模样。

“先不写了,饶他们一回吧……再有下次,我严惩不怠。”左师仁趔趄地扶着把手,走下了哨塔。

只多走了几步,又忽然悲从心来。

他的基业,他的王朝,好像一下子都变得遥不可及了。便如一只老羊,被人丢在了砧板上,两个屠宰户拿起了刀,争着来剁。

想到痛处,左师仁“哇”地一声,咳出一口血,整个人摔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