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仪捡起那柄泛着乌光的仪刀。

相比之前的佩刀,它的刀身相对要窄一些,也更加笔直,刀刃薄如蝉翼,却比先前那柄刀重了数倍。

显然不是凡物。

可即便是这样的宝刀,居然也破不开自己的皮肉。

金阳八宝玄身的效用已经超出了沈仪的预料。

根据张屠户所述,这还只是他参考金刚门初境武学自己摸索出来的,要是那门派内完整的玉液境武学,岂不是更加强悍。

沈仪摇摇头,用刀刃挑出了猿通天的兽元。

又走到先前的年轻猿妖身旁,如法炮制,最后捡起刀鞘,将乌刃插回去。

可惜这宝刀也没个名字。

沈仪思索片刻,既然刀身泛乌,刀鞘如墨。

就叫二黑算了。

他抬眸唤出面板。

【斩杀初境圆满猿妖,总寿七百七十四,剩余一百九十七年,吸收完毕】

【斩杀初境后期猿妖,总寿六百三十一,剩余两百七十年,吸收完毕】

【剩余妖魔寿元:六百五十一年】

“……”

先有猿妖献上宝刀,又斩获如此丰厚的寿元。

本该心情愉悦。

沈仪看向桌上整齐的头骨,莫名失了几分兴致。

他转身朝人群走去。

陈济默默起身跟在他身后,牛家兄弟和张大虎见状赶忙也从地上爬起来,只是神情间不免有些胆寒。

沈大人以前也不是个甚么良善之辈。

但比起刚才的那一幕,绝对算得上心慈手软了。

活生生将一头妖魔捶打成肉泥,对他们这些普通差役来说,视觉冲击力有些太大,恐怕几天半月都缓不过来。

“你们愣着作甚,还不给我滚!”

眼见沈仪走远,张屠户挨着踹向地上的军伍和差役。

心底松了口气。

相较于罪该万死的刘典吏,这群人只不过是衙门手中的刀刃而已,奉令行事。

在典吏被斩首后,也是没敢出手。

他还真怕沈仪杀心大起,随手屠戮了这群普通人。

金刚门与佛门略有牵连,张屠户虽不信什么狗屁因果报应,但杀戮过重,总是不免影响心神,甚至会导致习武入魔。

实在没必要。

只要治了衙门的毛病,这群兵伍自有人去收拾,稍微拾掇一下,也是镇守县城的中坚力量。

说句难听的,若是把他们都杀了,难道还真靠寥寥几个武师日夜不休的负责城防不成。

“谢沈爷饶命!”

跪在地上的青壮们紧绷的心神这才松懈下来,连连朝着青年走远的方向磕头求饶。

张屠户想起刚才逃走的癞疤脑袋,又看向早已被刀气剐到不成人样的青衫尸首:“他……”

“典吏是被妖魔所害,我们晓得。”

青壮们個个都是人精,没有动手降妖的胆子,审时度势的眼神还是有的。

柏云县已经要完了!

沈爷接连诛妖,事情是绝对瞒不住的。

衙门连续三年上报,都是城内祥和,百姓安康,外无妖祸,内无民愤。

这事情一旦捅穿,县太爷有十颗脑袋都不够砍的。

很明显,即使妖魔之事都发生在短短几天之内,知县还是察觉出了不对劲,故此才会安排那位高手陪同而来。

想起瘦头陀拼命逃窜的样子……

众人都明白现在谁才是那头待宰羔羊。

“哼!”

张屠户挥了挥袖袍,有些懊恼的朝沈仪追去。

对方轻松斩杀两头妖魔,身上连半点伤势都没有,自己却连个瘦头陀都收拾不下。

那今日的切磋……

这都不是放水了,这是放海啊!

对方还一口一个前辈叫着,简直是羞煞屠户!

……

深夜,知县府邸。

大堂内,老人仅着白色里衣,靠在红木椅背上,穿了条犊鼻裤,踩着木盆泡脚。

他闭着眼睛,手指紧促的敲着扶手。

即便是盆中的水已经有些凉了也没发觉,显然心思并不在脚上。

打更人的梆子已经敲了三遍。

按理来说,事情应该早办完了。

宋长风和姓刘的这两头狗东西,眼光着实不错,一人挑选一人培养,硬生生给自己养出个祸患来。

先前还说什么,有那小差役在,妖爷们都满意的很,没有半句怨言。

都躺在殓房了,拿什么抱怨。

若真是个武艺盖世之辈,替自己将周围妖魔尽数诛灭也就罢了,该奉上的银两美人,都不会缺了对方的。

不上不下的,除了坏事半点屁用没有,该死!

“怎么才回来?”

知县睁开眼睛,看向那道狼狈撞开房门的身影。

“快!银子!把该我的银两全部装车,我要回青州,马上就走!”

瘦头陀喘着粗气,三两步跨来,在知县惊疑的注视下,伸手拽住了他的衣领。

“你……你这是何意?恩师让你前来护我,如今才过去几月,你就要走?”

“护你祖奶奶!姓刘的勾结的是什么蠢货妖魔,惹上那尊煞星,再不走,他怕是要破门来斩我首级了!”

瘦头陀双眼布满血丝,他来柏云县只想赚点银子花花,可没想过要把命丢在这里。

这种偏僻小地方,到底是怎么养出这样一尊武道高手。

“伱先松开本县……急什么……他不过是个差役,是朝廷的人!不是你们江湖武夫!”

知县说着说着也急眼了,伸手去掰对方的指头。

没成想这一掰,居然还真掰动了。

县太爷楞了楞,眼睁睁看着对方没了气息,唯有喉咙处多出一根牛毛细针。

下一刻,挑着糖人杆的瘦小青年笑嘻嘻的收起吹箭,从夜色中走进屋内。

在他身后,有车夫打扮的,有富商打扮的,甚至有乞丐打扮的……

十几个人陆陆续续进屋,然后自顾自的找位置坐下,唯一相同的,便是他们脸上都噙着不属于衣着身份的神情。

那是居高临下的漠然。

而这漠然的对象,赫然便是颤颤巍巍推开身上死人的县太爷。

“你们……你们是谁,怎敢擅闯知县府。”

众人没有说话,而是把目光投向了门外。

随着脚步声响起,一袭身影提靴跨过门槛。

来人身材高大,一身墨黑锦缎曳撒长衫,腰系白玉带,肩上用金线绣了一头择人而噬的凶狼。

袖口同样绣了云纹,总共三道。

男人走到堂内,随意逡巡一圈,嗓音略带几分森冷:“勾结妖魔,查查他的身份。”

“得嘞。”

闻言,乞丐打扮那人走过去,脏兮兮的手指快速在瘦头陀身上游走,片刻后抬头笑道:“淬体的路子,练的指上功夫……神鹰爪,是金刚门徒。行啊老刘,这淬体武夫的脖子都挡不住你的暗器。”

扛着糖人杆子的青年嘿嘿一笑,摆手道:“再硬一些就不成了。”

男人在主位坐下,轻点下颌:“给金刚门去封信函,让他们自己去镇魔司领罚。”

从看清此人衣服开始,知县的脸色就化作惨白一片,比死人强不了多少。

这是镇魔司校尉的打扮,而三道云纹,代表对方在校尉之中也是资历极重的那类。

“您贵姓?”他鼓足勇气问道,其实他更想问为何时日未到,对方便提前来了柏云县。

“县爷客气,免贵,李新翰。”男人侧眸看去,脸上多出几分笑意:“劳烦您把自己绑起来,我等还有要事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