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德梅看着眼前的梁重德,问道:“你刚说你把那贼种给杀了?”

梁重德低着头道:“我劝他跟我回村子里,他不听我的,我就按您的吩咐,把他给……”

宋德梅微微笑道:“杀得好,那贼种确实该杀。”

梁重德低着头,心里顿时轻松了许多。

可宋德梅的二儿子岳从德没想明白这是什么操作。

“娘,你把汤信德给杀了,那洋人能善罢甘休么?”

宋德梅瞟了二儿子一眼:“你还指望他善罢甘休?”

老二这段日子话很少,说话的时候,还总是观察别人的态度。

她知道眼前的老二不是老二,但她从不说破,因为现在的老二给她带来了不少实惠。

宋德梅对小德下手,是因为她不想继续僵持,她就是要逼疯崔提克,如果崔提克再不动手,她自己就快扛不住了。

昨天,宋德梅收到消息,李七往德颂崖送了一批粮食。

崔提克用疫病威胁德颂崖,这事儿宋德梅能忍。

李七送走了各大帮门弟子,这事儿宋德梅也能忍。

就连李七杀了她的儿子,她都能忍。

但李七给德颂崖送粮食,这事儿宋德梅忍不了。

她非常清楚德修的秉性,这批粮食如果真到了德颂崖,德修们吃喝不愁了,还能坚持跟着她打仗的人,怕是也不多了。

这颗软钉子扎在了她心上,疼得她气都喘不过来,继续和崔提克磨耗下去,德颂崖的心气儿就没了,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将化为泡影,所以她决定走一步险棋。

如果她带人主动上山围攻崔提克,事后货郎追究起来,这事不好解释。

她派梁重德上山,想把汤德信给骗回村里,逼迫崔提克下山,在村子里开战。

之所以选中梁重德,是因为这孩子很忠诚,而且她断定崔提克对孩子的戒心没那么重。

她特地给了梁重德一件旅修法宝,梁重德只要用出了法宝,就会像中了旅修的一别万里一样,直接飞回德源村。

而今梁重德把汤德信给杀了,宋德梅觉得这个结果也算不错:“那贼种死了,且看看那洋人敢不敢过来拼命。”

岳从德摇摇头道:“娘,要是那洋人真来拼命,咱们可怎么办?”

宋德梅问道:“你怕他?”

岳从德点点头:“那肯定怕呀,他是绿花子的弟子!”

宋德梅冷笑一声:“你去把德颂崖的男女老少全都叫来,咱们随便让他杀,你看他敢杀多少!”

岳从德越发弄不清楚宋德梅的想法:“娘,这洋鬼子是绿花子的弟子,人越多,疫病散播的越快,这不给他送人头去了么?”

宋德梅不想把话说的太重,耐着性子解释道:“你知道那洋人为什么要来德颂崖?”

岳从德眨眨眼睛道:“我听说了,是货郎让他来的。”

宋德梅又问:“他是绿花子的弟子,货郎为什么还让他出来害人?”

岳从德摇摇头,这情况他就真不知道了。

宋德梅道:“这事儿我早就打探清楚了,货郎想让他做事,但不许他滥杀无辜,他杀人太多,就等于犯了货郎的规矩,所以这么长时间,他一直不敢在村子里散播疫病!”

听宋德梅这么一解释,岳从德多少明白了她的用意。

她抓住了崔提克不能随便杀人的软肋,把男女老少全都叫来,摆在崔提克面前,逼着崔提克动手。

如果崔提克大开杀戒,势必会触怒货郎,崔提克为躲避货郎惩处,肯定要离开德颂崖。

如果崔提克犹犹豫豫,不敢动手,宋德梅就要痛下杀手,能打跑崔提克最好,打不跑,就打死他!

是他先来村子里行凶,就算货郎怪罪下来,宋德梅也能解释的过去。

这一招险棋,既能把崔提克逼到进退无路,也能让德颂崖同仇敌忾。

尤其是同仇敌忾,这一点对宋德梅最为重要,在宋德梅看来,如果这群德修不愿意为她打仗,那还不如让他们送死。

“还愣着干什么,叫人去!”

岳从德赶紧喊人去了,按照宋德梅的计策,他叫来的人越多,赢面越大。

老二办事还真就麻利,不多时就把周围几个村子有头有脸的人物都给叫来了。

宋德梅冲着众人喊道:“那外邦来的恶贼而今原形毕露,要和咱们决个生死,咱们德颂崖,哪能忍得了他这份欺凌,诸位,今天只要……”

正说话间,大儿子岳兴德跑过来喊道:“娘,那洋鬼子疯了,带了好多刀劳鬼进村了。”

宋德梅神色淡然,这都在她意料之中:“不用怕他!让老幼先上,把他给围上,我看他敢不敢下手!”

岳兴德也说不清当前的状况:“村子里有几个老人上去跟他理论,才说了两句话,就起了一身的疹子,疹子一出来,这些人就不能动了。”

“什么样的疹子?”宋德梅曾经和绿花子有过来往,她知道什么颜色的疹子最致命。

岳兴德想着该怎么描述:“那疹子颜色还挺特殊,好像是黑的……”

“黑色的疹子?”老太太没见过这种,“你是不是看错了?”

岳兴德正要开口,忽然觉得颧骨那有点痒痒,伸手挠了两下。

这一挠,颧骨肿起来了,一粒小指肚大小的疹子,从颧骨上冒了出来。

他之前说的没错,疹子是黑色的,晶莹剔透的皮肤下边是黑色的汁液,汁液里边还有几点浮动的红斑。

岳兴德摸着脸颊,浑身哆嗦,老太太立刻和老大拉开了距离。

她看了看梁重德,转眼又看了看大儿子:“那洋人不敢滥杀无辜。”

老大立刻明白了宋德梅的意思。

崔提克不敢滥杀无辜,把不无辜的人交给崔提克,宋德梅在道德上占据优势,不仅能通过德修技压制崔提克,日后等货郎问起来,这事儿也是个占理的证据。

老大上前把梁重德给绑了,梁重德吓得直哭:“我是按着吩咐办事的,他不跟我走,我才杀他的……”

老大没再给他开口的机会,先把梁重德嘴给堵住,随即带人去了村西口。

宋德梅吩咐老二:“把你手下都派出去,去其他村子继续叫人。”

“娘,这洋鬼子疯了,我怕没人敢来咱们这。”

宋德梅很有信心:“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叫人的时候跟他们说一声,今天只要能到场,一人赏一块大洋!”

老二赶紧喊人去了,老大这边押着梁重德来到村西口,在牌坊路遇到了崔提克。

“冤有头债有主,我把杀人凶手带来了,今天随你处置!”老大把梁重德推到了崔提克近前。

崔提克拿下了梁重德嘴里的布头,问道:“谁让你做的?”

梁重德哭道:“是宋德梅,是她……”

岳兴德喊道:“小畜生,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娘是怎么跟你说的?你自己又是怎么做的?你敢在这胡乱咬人?

咱们德颂崖不出你这样的种,说话之前先看看良心,别因为自己贪生怕死,坏了咱们德修的名声!”

老大用了德修技,一番话说的铿锵有力,可崔提克一句都没听。

他经过了梁重德身边,继续朝着老大走去。

梁重德回头看了老大一眼,他的脸上满是黑色的疱疹,疱疹生长的速度非常快,把他五官都挤得移位了。

他这一身疹子来的凶狠,疹子里每多出一个红斑,就仿佛有一根钢针在他身体里钻取血肉。

“您饶了我,我错了,不是我想杀他,我是奉了命令……”梁重德还在求饶,崔提克一眼没看他。

老大一边后退,一边喊道:“我们不想和你打,这事情和我们本来就不相干,你要是在这滥杀无辜,就等于违背了货郎的命令,你要是敢对我们下手,货郎肯定不饶你……”

老大声音越来越小,他脸上疹子越来越多,喘息之间,嘴里全都是疹子。

他不说话了,也走不动了。

他靠着牌坊坐了下来,整个身子如同烂泥一样,堆在了地上。

他还活着,他的眼睛还能动。

崔提克一路走进了村子,身边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他们不敢靠近崔提克,只敢站在远处指指点点:

“你找我们做什么?谁干的事情,你找谁去!”

“我们又没得罪你,你们不是欺负老实人么……”

他们声音比蚊子还小,老二岳从德在旁喊道:“大点声,你们声音再大一点,得让那洋鬼子听见!”

他们在使用德修技,见德思齐。

岳从德指望他们能运用技法暂时压制住崔提克,可这貌似没什么意义。

声音多大,都不重要,崔提克听不见。

一群德修脸上纷纷起了疹子,全都和老大一样,化作一团活生生的烂泥,堆在了地上。

崔提克一路杀到了宅院,杀了这么多人,货郎那边肯定说不过去,宋德梅觉得时机到了,带着手下,从宅院里走了出来:“外邦恶贼!一命赔一命,我们把元凶交给你了,你还想怎地?你想把我们德颂崖赶尽杀绝吗!”

崔提克面无表情走向了宋德梅。

他没有一点犹豫和纠结,这和宋德梅事先设想的不太一样。

宋德梅见言语上的压制没有效果,干脆直接和崔提克动手。

德修和病修正面交锋,肯定不占便宜,但宋德梅毕竟是云上的修者,技法运用的十分纯熟。

她先用了一招厚德载物,压在了崔提克身上。

本以为崔提克能避开,没想到崔提克躲都没躲,直接硬扛,被压了一个趔趄,直接倒地。

这洋人是失了心智了?

他失了心智,那就更好对付了!

宋德梅低头看着崔提克:“今天的事情到此为止,看在你也是一时糊涂的份上,我也不与你计较,

赶紧把乡民们身上的病灶都解了,趁早离开德颂崖,就算货郎怪罪下来,我也能替你说两句好话……”

崔提克顶着厚德载物,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身上的骨头咯咯作响,听着声音,似乎绷断了好几根。

可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依旧朝着宋德梅走去。

宋德梅怕染上病灶,尽量和崔提克保持距离。

她不断加大技法力度,还想着让崔提克知难而退。

崔提克没有做出任何应对,依然拿身子骨硬扛,拖着沉重的脚步,慢慢向宋德梅靠近。

这洋人怎么了?他不要命了?

这不要命的打法让宋德梅大吃一惊,之前制定的战术也出了状况。

她身边还有不少帮手,见崔提克这般模样,吓得都不敢上前。

僵持片刻,十几名刀劳鬼突然围攻宋德梅,宋德梅意识到情况不妙了。

千算万算,算漏了一点,如果崔提克真不要命了,这事儿该怎么处理?

连货郎的威慑都不管用了,宋德梅的一番谋算也都没了意义。

她想抵挡刀劳鬼,可一旦分神就没法控制崔提克。

再加把力气,压死崔提克,至少拼个一换一?

不行!

这个念头在脑海里闪现了一下,转眼就消散了。

拼上整个德颂崖,宋德梅有这个胆略和魄力。

拼上她自己的性命,这个她坚决舍不得。

先退一步,离开此地,等货郎来了再收拾他。

宋德梅想走,可崔提克步步紧逼,不给机会。

一名刀劳鬼伸手抓向了宋德梅的脸。

宋德梅勉强躲过,脸上留下了一道伤痕。

宋德梅的心凉了半截,刀劳鬼的毒无药可解!

正慌乱间,宋德梅看到那刀劳鬼脸上有黑色的疹子。

她自己脸上也觉得一阵麻痒,疹子从脸颊上长出来了。

他还能通过刀劳鬼散播病灶?

宋德梅再也没有厮杀的心思,横竖已经染上了病灶,她直接放下了技法,不再控制崔提克,撒腿就跑。

让你杀吧,德源村随便你杀!等你杀够了,再找你谈价码。

重伤的崔提克没去追赶,他让身边的刀劳鬼全都散开,走遍村子的每个角落。

一名刀劳鬼仰着头,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啸,他让其他村子的刀劳鬼也全都散开。

……

罗正南还在车站等着粮食的消息,突然接到了李七的电话:“老罗,一分钟后打给我。”

说实话,这个操作让人很费解,但罗正南已经习惯了。

一分钟后,老罗找了个僻静地方,给李七打了个电话,等了好一会,李七飞到了罗正南的身边。

李七原本想跑回德颂崖,可又担心自己去迟了,他在海吃岭找了个合适的人,给了对方一笔钱,用一别万里把那人送去了裤带坎,他自己飞到了德颂崖。

见了面,他先问罗正南:“德颂崖出什么事了?”

罗正南一怔:“没出什么事,我一直在这等粮食……”

正说话间,罗正南的脑壳一阵颤动,是他手下人打过来的:“罗爷,不好了,那洋人下狠手了,一村子的人都起疹子了,咱们弟兄也有被牵连的。”

“因为什么事儿?”

“我听说,好像是那孩子出事儿了。”

李伴峰一惊:“小德么?哪个王八蛋下的手?”

罗正南看向了李伴峰,神情有些茫然,这事来的太突然,老罗不知道该怎么处置。

李伴峰思索片刻道:“告诉我咱们自己人都在什么地方,我去救他们。”

“七爷,我跟你一块去!”

“你哪都别去,在这等我消息。”

……

宋德梅从德源村跑到了德孝村,村头大树下坐着一个人,满身都是疹子,村道上坐着几个人,身上也全是疹子。

他们的病灶从哪来?

两只刀劳鬼从一座宅院里走了出来,默默注视着宋德梅,病灶是他们带来的。

这洋人真的疯了,他真的要赶尽杀绝!

宋德梅无心恋战,赶紧去了德恩村。

德恩村的状况和德孝村一样,周围所有村子都有刀劳鬼出没,村子里所有人都染上了疱疹。

宋德梅期初还能打杀几只刀劳鬼,随着病情加重,宋德梅全身乏力,连躲避刀劳鬼的能力都没有了。

她又跑到德安村,只要穿过这座村子就能离开德颂崖的地界,可她被两名刀劳鬼拦住了去路。

她想绕过刀劳鬼,满是疹子的双腿实在不听使唤,最终摔在了农田里。

刀劳鬼拎起了宋德梅,送去了德源村。

宋德梅还想脱身,身上层层迭迭的疱疹,让她丧失了和刀劳鬼战斗的能力。

崔提克拖着重伤的身躯,一步一步朝着宋德梅靠近,宋德梅嘶声喊道:“不是我杀的他,我没杀他,你饶我一条命,德颂崖都归你了!”

崔提克面无表情问道:“我要这块地方做什么?”

宋德梅喊道:“还有别的事情,我的二儿子,岳从德,他早就不是岳从德了,他是另一个人,我把事情告诉你,你饶了我就行!”

……

李伴峰从德安村走到德孝村,一路上所见之人,全都满身黑疹,闪着红斑。

这些人有的还活着,有的彻底成了烂泥。

活着的人身体动不了,也全都如烂泥一般,堆在了地上。

整个德颂崖的状况,全都如此。

德修一律不管,李伴峰只记住了自己人的位置,罗正南的一批手下,还有沙蛇帮留下来帮忙的人,他们都还活着。

途中,李伴峰身上起了好几次疹子,他一次次回到随身居,用高枕无忧之技化解了。

一直走到德诚山下,李伴峰看到了崔提克。

崔提克和刀劳鬼一起挖了个墓,把孩子葬了。

“哼哼~”不会哭的刀劳鬼,在墓地旁边发出了沉哑的低吟。

崔提克站在墓地旁边,对李伴峰道:“我刚来德颂崖的时候,其实把事情想的很简单,我就想把所有人都杀了,然后任凭货郎处置,

如果货郎放过我,我就赚大了,如果货郎杀了我,至少我又朝着梦想迈进了一大步!

可等我到了德源村的村口,我看到了他,他正在被一群人欺侮和折磨,

我本来想着不该管他,可我还是管了,等收留他之后,我想换个方法解决这场战争,我想尽量不要杀人,因为我觉得,活着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要是当初没遇到他该多好,反正结果都是一样的……”

说到这里,崔提克自嘲的笑了笑。

李伴峰问:“你的那个技法,成功了么?”

“你说的哪个技法?”

“就是那个和契书有些相似,只杀该杀之人的技法。”

原本还算平静的崔提克,沉默了很久,他突然不那么平静了。

他吃力的向李伴峰解释他的技法:

“那个技法,技法,叫做,给我面汤……

面汤,你知道么,就是我做的面汤,他很喜欢吃,

那个,技法,我,学不会了,再也学不会了……”

崔提克似乎忘了普罗州的语言,他每句话都说的非常吃力。

他从山洞口,捡起了一个罐头盒子,盒子里养着一朵野花。

他抱着罐头盒子,看着李伴峰道:“他是个天使,就连刀劳鬼,都那么喜欢他,可是,那一群最有道德的人,把他给,把他……”

崔提克越说越吃力,他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李伴峰道:“我估计他的魂魄还没走远,我有些办法,能让他活过来。”

崔提克看到了一丝希望:“你说的是,起死回生么?”

孩子的魂魄确实没走远,他坐在罐头盒的花瓣下边,抬着头,静静的看着崔提克。

他看到崔提克一直在发抖,以为崔提克是饿了或是渴了,他没有吃的,他想接住一颗露珠,递给崔提克。

孩子的魂魄很虚弱,崔提克感知不到,李伴峰用金睛秋毫也只能勉强看到。

李伴峰不知道是什么力量让孩子的魂魄留在了人间,也不知道自己用愚修技能不能让孩子复生,但他知道,这和崔提克理解的起死回生是两回事。

“准确的说,如果我成功了,他在复活之后,不能算是活的,也不能算是死的,应该算某种意义上的活死人。”

崔提克的眼神暗淡了下去:“你的意思是,和魇修的鬼仆差不多?”

“差不多。”李伴峰也找不出更合适的比喻。

崔提克捧着罐头盒子,犹豫许久后,他摇了摇头。

“别再让他受侮辱,别再让他受折磨,如果生命有轮回,让他进入下一个更好的轮回,如果真的有天堂,我愿意去天堂找他。”

“你要做什么?”李伴峰转脸看着崔提克。

“货郎就快来了,他不会放过我,”崔提克把罐头盒子收进了怀里,“朋友,你有不少手下,应该也染上了病灶,我带你去救他们。”

哪怕到了这个时候,崔提克依然认定李七是他的朋友。

两个人走在路上,遇到了堆在路边的宋德梅。

宋德梅已经变成了一团烂泥,只有头颅还完整,她还在哀求:“德颂崖归你了,饶了我,什么都归你,我知道我们家老二在哪,我告诉你,我带你去找他。”

李伴峰看着宋德梅:“她还没死?”

崔提克道:“没那么快,她会支撑很久。”

“其他人呢?”

“比她要快一些,或早或晚,他们都会死,除了她的二儿子,岳从德。”

李伴峰问:“岳从德有什么特别么?”

“按照宋德梅所说,现在的岳从德,不是真正的岳从德,他是内州人,宋德梅知道岳从德的真实身份,但她一直装糊涂,

岳从德是内州派来的间谍,他给了宋德梅很多帮助,包括财力和物力上的,否则宋德梅支撑不到今天。”

李伴峰道:“岳从德哪去了?这个人不能留。”

“他已经回内州了,带着我给内州的礼物。”崔提克蹲下身子,他看到了罗正南的一名部下。

他收回了病灶,那名部下身体恢复了一些。

“一个小时之后,他能恢复正常,他体内的抗体能维持五个钟头,让他在五个钟头之内,离开德颂崖。”

李伴峰叮嘱了部下两句,接着去找下一个人。

崔提克看了看李伴峰:“你身上的病灶不多。”

“是的,我有应对的办法。”

崔提克道:“想抵挡这次的病灶,难度非常的高,你比我预想中的还要强大。”

李伴峰往四周看了看,摇摇头道:“你也比我预想中要强大,德颂崖和千两坊不一样,这里的环境没那么闭塞,可还是被你拾掇个干净,这种疹子叫什么名字?我从来没见你用过。”

崔提克回答道:“这叫寸草不生,是我新创造的技法,德颂崖的人会在这里腐朽,直至变成淤泥,

在病灶的作用下,任何来这里的人都会感染疱疹,感染疱疹的人除非自己有办法祛除病灶,否则他将无法离开德颂崖,他也将腐朽成为德颂崖的一部分,

和尸横遍野不一样,这项技法的关键要素不是迅速扩散,是持久,这里的病灶会存在很多年,就跟真菌的孢子一样,在此期间,很难在德颂崖找到活着的生灵。”

李伴峰看到地上有一株草,草叶上长满了黑斑。

“植物也会感染这类病毒?”

“是的,所以叫寸草不生。”说这番话的时候,崔提克非常的平静,仿佛在认真的讲述某项知识。

“这是什么层次的技法?”

崔提克道:“云上技法,也可能是我创造的最后一项技法,

按照我和货郎的约定,如果这次行动成功了,他会给我一块地界,让我稳住位格,

而今事情成了这样,奖赏不用想了,我必然要受到货郎严厉的惩处,病修这个道门,可能会就此绝种。”

李伴峰很惊讶:“你一直没有地界?那你如何晋升的云上?”

“我的祖师爷曾经答应给我一块地界,但那块地界一直没有兑现,我用故乡的一些古老法术,加上圣贤峰的一些特殊性质,暂时稳住了位格,

我坚持了很长时间,但那些法术效果有限,而今我的状况越来越不稳定。”

德颂崖的人还没死光,只要崔提克愿意收回病灶,依然可以救下他们,货郎那边或许也有的商量。

但李伴峰没有劝说崔提克,他知道崔提克不可能放过这群德修。

救下了罗正南和沙建凤的一群手下,崔提克一路把李伴峰送到了德颂崖的边缘,然后把罐头盒收进了怀里:“如果有一天,你看到了我的尸体,记得把这个罐头盒拿出来,把这株花种在我的墓穴旁边。”

说完,崔提克冲着李伴峰行了一礼。

“等一下。”李伴峰叫住了崔提克。

他有很多地界,他想交给崔提克一块地界,让他稳住位格。

没等李伴峰开口,一阵拨浪鼓声响起,李伴峰看到了货郎的身影。

崔提克十分平静,他不想逃走,也无意反抗。

“事情来的有点快!”崔提克笑了笑,他指了指自己的衣服,“朋友,不要忘了我们之间的承诺,不要忘了帮我种花。”

货郎走到了崔提克面前,神色冰冷的问道:“都杀了?”

“差不多。”崔提克点了点头,虽然德颂崖还有不少人没死透。

货郎叹了口气:“那就怪不得我了。”

崔提克平静的摇摇头:“我不怪任何人。”

李伴峰正想着该如何劝阻货郎,却见货郎拿出一对契书,交给了崔提克:“本来想给你个好地界,但你把事情办成这样,就把德颂崖交给你吧。”

崔提克愣住了,李伴峰也没看明白。

货郎看着李伴峰,冷哼一声:“你羡慕人家么?当初我还想把德颂崖给你,谁让你不帮我做事情?”

崔提克愕然道:“你还给我报酬?”

“为什么不给?”货郎靠着货车,点了支烟,“赔赔赚赚,两不相欠,这世上没有稳赚不赔的生意,这生意算我赔了,可你既然把事情做了,我就得给钱。”

PS:对这个结果,货郎好像并不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