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莹明明没有眼睛,这个“贱”字还写得这么准。
出于对洪莹的尊重,李伴峰连擦都没擦,柔声细气问道:“莹莹,我是想问一下关于长肉的事情。”
洪莹笑道:“惦记我这身肉了?喜欢桃子还是良心呀?你家那恶妇长不出来是吧?你知道着急了?”
李伴峰如实回答:“这事确实着急。”
“行啊,我教你呀,伱叫我一声娘子,我就教你。”
“好说!”李伴峰酝酿许久,努筋拔力,从喉咙里挤出一声,“莹莹。”
“让你叫娘子!”
“那,那什么,宝贝莹莹。”
“我让你叫娘子!”
唱机在正房道:“宝贝相公,就叫她一声娘子吧,小奴不生气。”
李伴峰深吸一口气,盯着洪莹看了许久,始终没开口。
他叫不出来。
别的什么都好说,娘子就一个。
洪莹恨得咬牙切齿:“行了!不难为你了,怎么长得肉,我也说不清楚,你问问咱家老爷子吧!”
李伴峰跑去了三房,笑呵呵道:“老爷子,长肉这事……”
随身居冷笑一声:“空着手来,也想学艺,你好意思么?”
李伴峰一拍胸脯,抬起头道:“我事后一定补上,我从不凭白求人办事,老爷子,你想要什么,只管说。”
“给我弄两根铁轨。”
李伴峰把头又低下了:“老爷子,你这难为人了,那是说弄就能弄来的?”
“挂个账吧,长肉这手段,你学不会,这里边隔着道门,
你把红莲搬来,我让她想想办法。”
红莲就不隔道门了?
李伴峰跑去了九房,把红莲抱在了怀里:“阿莲,这些日子冷落你了。”
红莲结出满身露水,喷了李伴峰一脸。
为了表示诚意,李伴峰没有擦!
他任凭露珠风干,把红莲抱到了三房。
随身居对红莲道:“我把术法机理告诉你,看你能不能做出个丹方。”
两人也不知道用什么方式交流,过了十几分钟,红莲结出了两颗莲子。
第一颗莲子炸裂,李伴峰收获了一枚玄蕴丹。
这是郭进士的尸体炼出来的。
又是这个东西。
你说这东西不好吧,这还真是稀世珍宝。
你说这东西好吧,李伴峰现在还用不上。
李伴峰思索片刻,问道:“这是不是给秋大哥用的?”
红莲似乎说了些话,李伴峰听不清楚。
随身居翻译了一下:“这是给你用的,秋落叶用不上,她想让你看另一颗莲子。”
李伴峰把玄蕴丹交给娘子保管,剥下了另一颗莲子。
莲子炸裂,李伴峰看到了丹方。
上边写了一百三十二味药材,每样药材要两斤。
“开药铺么?”李伴峰有点忍不住了,红莲这这是不想把丹方透露出来。
红莲合上了莲叶,似乎在和李伴峰赌气。
李伴峰有求于人,也不好发作,且回到娘子身边,继续问过三关的事情。
“宝贝娘子,第一关是离魂,第二关是复生,第三关是什么?”
“第三关是守土,复生之后,要靠地界找位格,地界越大,对地界越熟,位格找的越快,
秋落叶要靠无亲乡把位格找回来,才能把修为稳住,而后把魂魄稳住,稍微有一点生疏,这关都过不了,他对无亲乡熟悉么?”
李伴峰又不作声了。
除了杀乔绍芬那次,秋落叶就没去过无亲乡,他不喜欢那里的风气。
再说无亲乡地界也不大,只有三千多方,比秋落叶原本的地界差了太多。
李伴峰发愁了:“宝贝娘子,这三关也太难过了!”
娘子叹道:“要不就说,一成希望都不到,相公,这赌注太大,胜算太小,另想办法吧。”
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也没有时间去想了。
内州随时有可能下手,秋落叶的性命就在刀口下悬着,一转眼可能就没了。
李伴峰离开了随身居,找到了秋落叶。
秋落叶喝的迷迷糊糊,正想回家睡会,李伴峰道:“秋大哥,我这边想了个主意,能不能成不好说,你要是信得过我,咱们就赌一回,办法是这样的……”
李伴峰把过三关的过程跟秋落叶说了一遍,他知道这事在逻辑上不是太好理解,每个细节都尽可能用通俗易懂的方式去解释。
解释过之后,李伴峰问:“大哥,还有没有不懂的地方?”
秋落叶搓了搓鼻子道:“不就是过三关么,都,都哪三关来着?”
李伴峰眨了眨眼睛:“大哥,你喝了多少?”
秋落叶一摆手:“不管哪三关了,反正我都听你的。”
“这事要想做成,得把你契书挖了,生死攸关的事情,得你自己决断。”
秋落叶不怕这个:“挖就挖!横竖是个死,我信你就是。”
既然下了决断,那就着手准备。
“秋大哥,你先去无亲乡转一圈,把地界走熟,越熟越好。”
“老七,给我两天时间,我肯定把无亲乡转熟了。”
“还得两天?”
“两天不算长,我之前都没怎么去过。”
这事催促不得,且盼着这两天内州不要动手,第三关也算有了希望。
李伴峰先去找马五,把丹方给了他:“你帮我买些药材。”
马五一怔:“买这么多?这是想开药行?”
“我确实有这打算。”
回了随身居,李伴峰对老爷子说道:“我要去正经村。”
“你要去做什么?”
“学习离魂心法。”
随身居不解,正经村有人知道离魂心法么?
但他也没有多问,李伴峰想象着正经村的样子,一开门,果真到了正经村。
离开了随身居,李伴峰没进村子,朝着新地深处走去,不疾不徐,走了七十多里,前方浓雾之中,出现了一座城池。
进了城门,门口走来一名男子,冲着李伴峰喝一声道:“哪里来的?交城门费了么?”
“还收城门费?”李伴峰冷笑一声,“糊弄谁呢?当我是外乡人么?”
男子一愣:“你不是外乡人?”
“我是长三书寓的老板,唐昌发。”
当初离开愚人城的时候,孙铁诚给了李伴峰一份产业,城里的长三书寓,并且交给唐昌发暂时打理。
男子上下打量着李伴峰;“胡扯,唐昌发我认得,哪是你这模样?”
李伴峰皱眉道:“我刚换的血肉。” “换什么血肉?”这一句话,让男子觉得浑身难受。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这事非得让我说出来么?”
“谁有功夫听你胡说八道!”男子转身走了。
明知自己死了,还坚信自己活着,在这一点上,只有愚人城的人做的最到位。
他们这里的每个人都坚信自己还活着,而且深信不疑。
这是愚修技导致的,按照孙铁诚的说法,通过言之凿凿,自己骗过自己,就能实现。
但秋落叶不是愚修,怎么能让他骗过自己?怎么能把死的说成活的?
第一关实在太难,单靠秋落叶自己不可能完成,李伴峰得帮他,具体怎么帮,这事还真得好好研究。
自己一个人研究没用,得实地考察,秋落叶需要时间熟悉自己的地界,这个时间正好去愚人城,把手段学会。
至于学到什么程度,用到什么程度,这得看李伴峰的能力,也得看秋落叶的运气。
在愚人城瞎转悠,本身也是件非常危险的事,李伴峰得尽快找到自己的地界,长三书寓。
李伴峰没去过长三书寓,当初孙铁诚只说了个大致方向。
他没有问路,在愚人城问路等同于送菜上门,李伴峰沿着街边自己摸索着走。
一个算命先生走到面前道:“后生,你有血光之灾!”
李伴峰抽出镰刀道:“说中,我就是找你报仇来的!”
算命先生跑了。
李伴峰继续往前走,一个客栈伙计迎了出来:“客爷,您住店?”
李伴峰问道:“多少钱?”
“上房,八十一晚。”
李伴峰伸手道:“给钱。”
伙计愣了片刻道:“你来我这住店,我给你钱?”
李伴峰抽出唐刀道:“我不住店,我打劫。”
“客爷慢走。”伙计也跑了。
别看李伴峰态度强横,实则是不敢跟他们说太多。
这些人在修为上不及李伴峰,但在愚修手段上,他们都是前辈。
愚修技法无视层级,多说两句就能把李伴峰绕进去。
走了半个多钟头,李伴峰找到了长三书寓。
一位姑娘迎了出来,她穿着一身翠绿色旗袍,旗袍上带着喜鹊报春纹,一根发簪把长发束在脑后,前额带着些许波浪卷,五官非常精致,就是粉上的厚重了点,把肤色给盖住了。
“爷,快进来坐。”姑娘挽着李伴峰的手臂进了书寓,先给李伴峰倒了杯茶。
李伴峰笑道:“姑娘,怎么称呼?”
“小奴名叫嫣红。”
“敢问什么价钱?”
“哎呀,客爷您可真是,”姑娘嗔怪一声,“来了书寓您还问我价钱,这却不败了读书人的雅兴。”
“是我冒昧了,在你这上课,要收多少学费?”
姑娘一笑,坐在了李伴峰腿上:“客爷,这是长三书寓,喝茶,侑酒,留宿,都是三元。”
李伴峰掏出来十个大洋,塞在了姑娘手里。
姑娘一慌:“哎哟,客爷,您给这么多,小奴可不知道该怎么伺候您了。”
李伴峰摇头道:“不用你伺候,你只需要告诉我几件事,你是活人还是死人?”
姑娘皱眉道:“客爷这话问的,我当然是活人。”
“你怎么知道自己是活的?”
“我有血有肉,坐这还能喘气,当然是活的。”
“你身上的皮肉怎么粘上去的?”
姑娘站了起来,瞪着李伴峰道:“你是来生事的?”
李伴峰从怀里又掏出十个大洋:“我就想问点事情。”
姑娘怒道:“有钱怎地?有钱就能在这撒野么?”
她这一喊,书寓里不少姑娘都探头来看。
替李伴峰打理书寓的唐昌发拎着一根棍子走了出来:“我看谁敢在这生事!”
嫣红指着李伴峰道:“就是这个人!”
唐昌发盯着李伴峰看了片刻,抡起棍子,照着嫣红的桃子打了一下。
嫣红揉着桃子,红着眼睛道:“你打我做什么?是他来这生事的!”
唐昌发怒道:“这是咱家掌柜,你还敢说他生事,我看你就是皮痒了!”
说完,唐昌发又打了几棍子,嫣红捂着桃子,含着泪珠,不敢作声。
李伴峰拦住唐昌发道:“别打人家姑娘,我就是问她几件事情。”
唐昌发扔了棍子,笑道:“掌柜的,她什么都不懂,您有事问我就行。”
“行,那就问你,你是活的么?”
唐昌发笑呵呵道:“是呀!我肯定是活的呀!”
“你怎么知道你是活的?”
“死人能跟您说话么?”
这话说得很有道理!
“你身上的皮肉怎么粘上去的?”
“打小长在骨头上的呀!”
唐昌发笑容不改,对答如流,他道行不一样,怎么问都不炸毛。
这事和修为有很大的关系。
找修为最高的人学艺,成功率最高。
唐昌发是在场中人修为最高的么?
这事不能武断。
李伴峰把其他姑娘都叫了下来,站成一排,逐一提问。
“姑娘,你怎么称呼?”
“我叫嫣翠儿。”
“你是活的么?”
嫣翠儿委屈道:“是活的。”
这才问一句就委屈了,比唐昌发差远了,这个道行不济。
李伴峰又问下一个:“姑娘,你怎么称呼?”
“我叫嫣青儿。”
“你是活的么?”
嫣青儿回答道:“是。”
别看她面无表情,但从语气中能听出些哀怨,道行也不如唐昌发。
李伴峰又问了下一个:“大哥,你怎么称呼?”
“我叫孙铁诚。”
“你是活的么?”
孙铁诚回答道:“你特娘要干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