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水城,陆茂先宅邸。

陆茂先翻看过从黑石坡送来的报纸,默坐在椅子上,一语不发。

他知道黑石坡出事了,也料到有人会因为《血枪神探》的事情去黑石坡闹事。

但他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

唐培公重伤,几乎成了废人。

吴德成失踪,至今毫无音信。

管家端来一杯茶水,陆茂先摆摆手,示意他放在一旁。

“去买车票,我今天就动身去黑石坡。”

“老爷,您一个人去?”

猴子邱很认真的翻看着黑石坡的报纸,他一直很喜欢黑石坡的报纸和杂志。

陆源海道:“这种事应该不多见吧?”

陆茂先笑道:“我去黑石坡这事,不能让别人知道,你办事稳妥,应该不用我操心。”

猴子邱摇头道:“这件事不要再想了,有些事情不值得我们去赌,因为输不起。”

陆茂先摇头道:“有些事不得不管,否则有些身份就要保不住了。”

“不牵扯就没事了么?”陆茂先苦笑一声,“人们都知道黑石坡是我的地盘,这事我想躲也躲不过去。”

……

“您赚的是地盘上的钱,可未必要管这地盘上的事。”

大夫人段少霞从楼梯上走了下来:“刚才你们说什么事呢?”

猴子邱点点头道:“确实是个机会,你们在报纸上也发几篇文章,把清水会这些年的恶行都说一说,

就像在黑石坡这些事,打老太太,被人泼粪,打擂台打输了还不认,都写出来。”

“我以为你去哪了,至于么,就这点事,邱叔有邱叔的打算,他肯定也是为咱们好。”

邱志恒沉默片刻,摇摇头道:“不妥。”

“邱叔,我觉得叔公一定会去黑石坡,而这件事他又不想让太多人知道。”

“老爷,要我说您不能去黑石坡,您是什么身份?您是什么名声?黑石坡都成什么样了?您不能把这事往自己身上牵扯。”

陆源海闻言大吃一惊,吃惊过后,又有点兴奋。

“是不多见,得去找,得去问,有一分事,得奔着七八分去说,就像这报纸上的笔法一样,让你们报馆的人多用点心思,最关键的是,这事得能牵扯到老太爷身上。”

邱志恒一怔:“难道你不是这个意思?你说的好机会是?”

“邱叔,我刚才说这事是個机会。”陆源山又重复了一遍。

陆源山道:“如果叔公只身一人去黑石坡,这可就是咱们难得的机会,横竖都要做个了断,不如趁此机会把了断做了。”

陆源海挠挠头皮道:“这还真得下点功夫。”

陆茂先笑道:“不然呢?还能带谁去?”

“老爷,有些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陆源海看着报纸,笑道:“要我说,这黑石坡的报纸比咱们的报纸有意思多了,以后咱们也写这个,保证能把凌家打的一败涂地!”

陆源海连声答应,陆源山起身离去。

……

陆源山道:“邱叔,我觉得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叔公那么爱惜名声,黑石坡的名声烂成了这个样子,叔公怎么可能让别人知道他和黑石坡还有生意之外的牵扯?他不怕自己跟着黑石坡一起上了报纸么?”

陆源山不说话,陆源海道:“说叔公那边的事情,没,没什么大事。”

段少霞看着两个儿子,叮嘱了一句:“不管你们说什么事,都得听伱们邱叔的,别自己胡乱拿主意,听见了么?”

陆源山摇头道:“绿水城和黑石坡不一样,黑石坡住的都是出苦力的,在那弄什么东西都不新鲜,

绿水城住的是文明人,敢这么弄,陆家的名声就完了,不过这事倒是个机会。”

管家没再作声。

陆源山坐在沙发上,脸色阴沉。

说话间,陆源山看向了猴子邱。

外宅里,陆源山一个人在卧房喝闷酒,陆源海推门走了进来。

“您放心吧,老爷。”

“所以你想?”

说完,邱志恒起身走了。

“说吧。”管家跟了他很多年,陆茂先对他一直很和善。

陆源山不解:“为什么不妥?”

邱志恒放了报纸:“隐秘行事和没有防备是两回事,老太爷未必会一个人去黑石坡,他很可能把手下人藏在了暗处。”

陆源山皱眉道:“邱叔,您的意思是,让我们骂他一顿?”

他看向了邱志恒。

陆源山给陆源海倒了杯酒:“小海,你觉不觉得邱叔做事,和一个人特别的像。”

“像谁呀?”

“像咱爸。”

“那是呀!”陆源海民了口酒,“他是跟着咱爸跌爬出来的,咱爸当年都说过,他的天下,有三成是邱叔替他打下来的。”

“打江山他俩确实有本事,可坐江山他俩谁都不行!”

陆源海摆摆手道:“这话可不能乱说!”

“我可没说错,你就说咱爸,这些年在身边留了多少祸害?之前是二叔,还有卓裕玲,现在是叔公,哪个不是狠人?”

“这些事咱爸都知道,也一直防备着。”

“光防备着有什么用?他下过手么?”

“自己家人,不好下手……”

“家贼最难防,防得了一时,防不了一世,这次是多好的机会,邱叔又不想出手,

实话告诉你,我已经打听好了消息,陆茂先买了明晚的火车票,他自己一个人去黑石坡,这机会要是错过了,可就没下次了。”

陆源海看着陆源山,眨着眼睛道:“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都说了,迟早要做个了断,趁现在把这个了断就做了!”

“就靠咱们哥俩?”

“人手我都找好了,咱们陆家手下有的是能人,

而且还有个人愿意和咱们一起出手,你知道咱二叔死在谁手上么?”

“二叔死了?”陆源海一愣,“不是说他失踪了么?”

“他死了,死在了何海钦手上,这事我已经查到消息了,当初是他下毒害了何海钦,何海钦已经把仇给报了,

陆茂先造谣何家庆,招了何海钦的记恨,何海钦这次也打算收了陆茂先。”

陆源海目瞪口呆,自己的亲哥哥暗地里做过这么多事情,他居然一概不知。

陆源山叹道:“何海钦是个会坐江山的,他病倒了,何家走了下坡路,等他痊愈之后,何家的风头又起来了,有他出手,这事万无一失。”

陆源海有些犹豫:“哥,这事最好还是跟邱叔商量商量……”

“我跟他商量了,你也看见了,他根本不敢做!跟他这么怂下去,咱们能做成什么事?

等以后陆茂先对咱们哥俩下手的时候,他能怎么办?还不是和左武刚一样,干搓手,干瞪眼?

源海,这事我也不为难你,我明天晚上就动手,到时候你在家里替我遮掩着点。”

陆源海起身道:“哥,你这话就不对了,这是咱们两个人的事,哪能让你一个人去,我跟你一块。”

……

第二天晚上,陆茂先坐着黄包车,往火车站走。

他穿着一件蓝布长衫,戴着一顶米黄色帽子,提着一只柳条箱子,看着像是个有点小钱的老头,但谁也想不到这是陆家的老太爷。

因为担心走漏风声,陆茂先没敢用自己家的车夫,这辆车是他随手在路边雇的,路走到一半,车夫拉着洋车进了一条巷子。

陆茂先一皱眉:“你要去哪?”

“老爷子,我拉您走条近路。”

“不用走近路,你回大路上走。”

“老爷子,这条路是真的近,你早到一会,我也少跑一会,这不两全其美么?”

“我多给你钱,你别走什么近路,你这到底要去哪?”陆茂先嘴上还在和车夫争吵,手上做好了准备,他知道已经出事了。

“去哪?”车夫笑道,“送你去地府呀!”

话音落地,车夫手腕一翻,猛然把车子掀翻在地,把陆茂先扣在了车子底下。

陆茂先愣住了。

他做好了战斗准备。

车夫的速度不快,手法也不高明,只要陆茂先在下车之前稍微跳一步,就能从车子里跳出来。

可陆茂先没跳起来,他甚至没站起来。

直到被扣到车子底下,他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动不了。

怎么可能动不了。

忽听车夫在车子外边说话了。

“老太爷,我拉你走了这么远的路,让你多坐一会,算是公平吧?”

因为拉我走了一路,所以限制我不能行动?

这是个奉修?

陆茂先大惊,奋力活动了一下手脚。

貌似现在可以动了。

陆茂先推了推扣在身上的黄包车,车身极其沉重,用力推了几次,几乎纹丝不动。

“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陆茂先念了一句诗文,想在车身上打开一道大门。

车身毫无反应。

这是层次很高的灵物!

陆茂先又从怀里掏出一支毛笔,在车篷上写了一个字——开!

文修六层技,一字千金!

这是高等技法,陆茂先手中的毛笔也是高等灵物。

一个字写了下去,绽放出一道红光,车篷上似乎多了些裂痕,但依旧没有开口。

陆茂先心急如焚,他却不知道,现在立刻出去会更加危险。

何海钦、陆源山、陆源海,而今都站在车子外边。

拉车的车夫,是陆东良的老部下,奉修谭福成。

何海钦赞叹一声道:“小山,你们陆家能人可真不少。”

陆源山笑道:“钦叔过奖了,事情已经办妥,这最后一下就交给钦叔吧。”

何海钦摇头道:“我没出什么力,都是这位兄弟的功劳,

再说这老家伙是你们家的人,还是你们动手合适一些,

你放心,今天的事只要你们不说,肯定不会传出去,毕竟我也掺和了,不能把自己拉下水。”

陆源山看向了陆源海。

陆源海脸色煞白,嘴里嗫嚅道:“我,我不行……”

何海钦一皱眉:“怕什么,我在这看着,这老家伙要是敢还手,我直接收拾他!”

陆源海没作声。

何海钦叹道:“你们两个还是年轻,要是猴子邱在这,这老家伙早就没命了。”

这话陆源山不爱听。

猴子邱来都不敢来,还提他做什么?

陆源山道:“源海,你到路口那边放风去,这点事应该能做明白吧?”

陆源海低着头,赶紧去了路口。

车夫在车篷上打开了一道缝隙。

陆源山抽出了一把长剑。

“叔公,安心上路!”

PS:这名车夫,和药王沟的车夫,不是同一个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