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伴峰开了箱子,把孩子们都放了出来,从附近雇了辆拉煤的马车,把孩子们都装在了车上。
他压低了帽檐,赶着车子往前走,罗正南也把前进帽的帽檐压低了,跟在车子后边走着。
他心情很愉悦,因为他的仇已经报了。
虽然幕后主使肖正功还活着,但杀肖正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杀了裴一口,至少眼前这口气已经出了。
跟着李七做事,心里就是痛快。
这要是换了别人,报仇这件事少说得拖个一年半载,甚至拖个十年八年,把事情拖没了都算正常。
可拉着这一车孩子,一直满街走,是不是有点太扎眼了?
罗正南压低声音问李伴峰:“七爷,咱们是不是该走了?”
“不急,你去把街口那老头叫来。”
街口站着一个老汉,正焦急的往这边张望。
他孙女丢了,能不着急么?他都找了一个晚上了。
他怀疑孙女就在车上,可他不敢过来找。
在青烟城,江相帮经常当街抢人,老头如果敢往上冲,就是送死。
罗正南把老头请了过来,李伴峰指着车上的孩子:“哪个是你家的?”
老头哆嗦了几分钟,上前把孙女抱了下来,道了声谢,转身要走,李伴峰皱眉道:“这就走了?”
老头害怕了,从口袋里掏钱,身上一共八十多块,都给了李伴峰。
李伴峰把钱推了回去:“谁要你钱了?会赶车么?”
“会。”
“嗓门大么?”
老头愣了一小会,点点头道:“还行。”
“给我喊,一边赶着车,一边喊,就说丢孩子的上这来找!”
老头没听明白。
李伴峰给了他两张百元钞票:“喊,使劲喊!”
老头不明白是什么状况,只能赶着车往前走,边走边喊:“谁家丢孩子了,上这来找!”
罗正南看着李伴峰,压低声音道:“七爷,咱们这是……”
“不用担心,跟着走。”
两人远远跟在马车后边,不多时,有人过来领孩子了。
开始他们也害怕,可看到自己亲骨肉就在车上,却也顾不了许多,冲上去,抱住了孩子,赶紧往家跑,一边跑一边哭。
来领孩子的人越来越多,罗正南指着其中一个人道:“这人好像是江相帮的。”
江相帮的弟子,罗正南也认不全,但这人戴着前进帽,装束上也和江相帮的人很像。
他抱着两个孩子就走,李伴峰拦住了去路:“伱是什么人?”
那人道:“我是孩子他爹。”
两个孩子哭的很凶,不断的挣扎,罗正南看着那两人道:“哪个舵口的,报报迎头。”
那人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道:“青烟堂三舵,今晚不知出了什么事……”
嗖~
李伴峰把他脖子给割了。
还敢来这找生意?
来的好,省得我挨个找你们。
不多时,孩子都被各家领了回去,李伴峰问罗正南:“堂口在什么地方?”
“堂口就在隔壁街。”
“各个舵口都熟吧?”
罗正南愣了片刻道:“一个不留?”
李伴峰点头道:“一个不留。”
罗正南带着李伴峰去了最近一处舵口,舵口是一座二层小楼,几个江相帮弟子正把两个孩子装箱。
这两个孩子刚绑来,他们不想留手里,急着交给堂主。
“动作麻利点!”舵主站在楼梯上喊道,“堂主马上就走了,一会赶不上火车了。”
李伴峰道:“赶不上这趟,咱们赶下趟呗。”
“你知道什么,这是今晚最后一趟……”舵主怔怔看着李伴峰,他不知道身边什么时候多出个人来。
“不是今晚,是你这辈子最后一趟,你一定能赶得上。”李伴峰揪住舵主的脑袋,在楼梯扶手上撞个粉碎。
如果不是担心伤了这俩孩子,李伴峰用踏破万川跺一脚,把这一屋子人都拾掇了。
舵口里的所有成员都愣住了,罗正南进了舵口,抱起两个孩子出了门,他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
所有江相帮成员都看着罗正南。
罗正南还和他们打了招呼:“你们忙你们的,不用管我。”
关上房门,抱着孩子没走多远,舵口的小楼塌了。
李伴峰拍打拍打尘土,走到罗正南身边:“把这俩孩子送回去,然后咱们再去下个舵口。”
青烟城的舵口真是不少。
罗正南道:“裴玉增给肖正功做了不少事情,深得肖正功器重,再加上有贱人岗照应,这些年堂口越做越大,手下一共有十个舵口。”
李伴峰道:“这么大的堂口,还靠人牙子的生意过活?”
罗正南摇摇头:“靠人牙子养活不了这么多人,裴玉增在矿山那边还有不少生意,他拐带孩子,不光是为了赚钱。”
李伴峰明白了其中的缘由:“应该是为了取悦贱人岗,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罗正南刚要回答,却见李伴峰拍了拍四舵舵主的脸:“问你呢,我刚才说的有没有道理。”
舵主连连点头。
李伴峰给了他个痛快,把他脖子割了。
快到天亮时,李伴峰和罗正南来到了堂口,青烟堂的人知道堂主出事了,他们听说仓库里有一地碎烂的尸首,也看到了被拐的孩子被人给送了回来。
但事情到底是什么缘由,他们还不知道。
他们联系各个舵口,结果发现舵口里除了废墟只有尸体。
他们想联络肖正功,可帮门里会用钩子的都没了。
看到罗正南的时候,他们似乎知道了一些事。
堂口里几个人知道内情,看着罗正南道:“罗堂主,这事和我们没关系,这是我们堂主和帮主之间的事,冤有头债有主,您可不能难为我们!”
罗正南笑了笑:“诸位弟兄,这话说的,裴玉增已经死了,我还难为你们做什么?
我不是来找你们的,我就是过来,帮你们把大门关上。”
说完,罗正南关上了前门。
一群人撒腿往后门跑。
罗正南提醒一声:“后门不要去。”
跑向后门的人,身子冲到了门外,脑袋全都留在了后院。
剩下几个人冲上了楼梯,罗正南又提醒一句:“楼上也不要去。”
冲上楼梯的几名弟子,身子留在了楼上,脑袋留在了楼下。
江相帮是个二流帮门,堂主只有五层修为,手下人的成色能高到哪去?
他们连李伴峰的模样都看不到,眨眼之间都被送走了。
门缝底下渗出层层血水,罗正南坐在堂口的院子里,捂住了孩子的眼睛。
这孩子是在堂口里发现的,应该是刚到手,还没来得及送到仓库。
李伴峰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用手绢擦了擦手,看着孩子,问罗正南:“问问他住什么地方。”
“刚问过了,孩子太小,说不明白。”
李伴峰建议去找关防使,罗正南摇头道:“七爷,关防使不管这事。”
“凭什么就不管?每年白收那么多钱?先抱过去试试。”
罗正南稍加乔装,抱着孩子去了关防厅,在大厅等了一个钟头,问了几十个人,没有人搭理他。
好不容易有一个人问了他几句话,就这几句话,字字都扎在心尖上。
“这孩子是你的?”
罗正南摇头道:“不是。”
“不是你的孩子,你抱着干什么,你是人牙子?”
“我是看见孩子走丢了,给送过来。”
“你怎么知道人家孩子走丢了?你怎么知道人家孩子不是出来玩了?我看你就像人牙子!”
“长官,您见过这么大孩子三更半夜出来玩的么?”
“有什么没见过的,人家孩子就喜欢这个,你有什么证据说人家走丢了?你拿不出证据,我就说你是人牙子!”
这特么是个杠修。
罗正南他带着孩子出了关防厅,对李伴峰道:“七爷,我刚才……”
李伴峰摆摆手道:“不用说了,我都听见了。”
罗正南没生气,他这事他见多了。
李伴峰的帽檐压的很低,生没生气看不出来。
他抱上孩子,找了个黄包车夫,塞了二百桓国钞:“我姓恩,叫恩公,我在路边找到个走丢的孩子,你能不能想办法帮我送回去?”
人力车夫听着孩子含混说了两句,猜了个大概,用了不到一个钟头,找到了孩子爹娘。
孩子爹娘对车夫千恩万谢,车夫摆摆手道:“您别谢我,要谢您谢那两位爷去。”
哪两位爷?
李伴峰和罗正南早就不见了。
车夫对那夫妻俩说道:“那位爷说他叫恩公,也不知这名字真的假的。”
……
“恩公?”肖正功脸颊一颤,“恩公灭了青烟堂?”
“经属下查探,那人自称是恩公。”来报信的是海吃岭堂口的堂主宋玉伟,他去拜会裴玉增,结果只看到了一地尸首和废墟。
肖正功咬牙道:“恩公不就是何家庆么?”
之前李伴峰在贱人岗自称恩公,圣人已经判定,恩公就是何家庆。
支走了宋玉伟,挂在衣架上的白衣服对肖正功道:“肖师兄,这次事情已经出在你头上了,你管是不管?”
肖正功咬着香烟,思索片刻道:“何家庆到底在外州,还是在普罗州?”
白衣服也有些困惑:“或许青烟堂这事不是他做的,是他指使手下人做的。”
肖正功把白衣服从衣架上摘了下来,扔到了车后座上,开着车,去了越州三院。
……
何家庆穿着一身西装,打扮成何海生的模样,正在病房里喂何海生抽烟:“三叔,就这一根了,一会查房大夫来了,咱可不能当着他面抽。”
何海生吐出一口烟雾,烟气缭绕,从病房里迅速飘向了电梯口。
何家庆一怔,揉了揉头皮。
最近感知力下降了,借人气这事,得适当节制一下。
“三叔,躺好了别动。”何家庆在何海生身上摸索了一下,把剩下的半截香烟咬在了自己的嘴里。
PS:肖正功能看出来哪个是何家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