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七年,正月七日。

在过了一个热闹的年后,温越立即就忙碌了起来。

历史上后金入寇的时间,温越记得不太清楚了。

估摸着也就是正月末,二月初的样子。

年前的议事完毕后,三千辅兵的整编势在必行,辎重兵和骑兵的人员也在有条不紊地挑选当中。

温越趁着这个时候,先去了青牙堡一趟。

年前过来的王钩奉温越命令,在打造火炮,改造炮架,昨日传信过来,已经有了些成果。

因为王钩是十一月来的,一个月多的时间有些紧迫,但他还是改造了二十门弗朗机炮,小铜炮二十五门,虎蹲炮十八门。

另外王钩还抽时间训练了一百五十人的炮手,就是不知道这些炮手匆忙训练的效果如何。

火药厂、火炮厂的实验场地,温越向来是让人放置的很远,远离厂区,一方面为了安全,一方面为了隐蔽。

现在温越来到了青牙堡后,又往南走了三公里,才到了火炮的实验地。

这里是一处旷野,旷野中还建设了一个营地,是炮手居住的地方。

另外营地的一侧,还有一个保持干燥的库房,里面装着的是用来训练的火药和炮弹。

火药和炮弹平常是很少用的,主要是因为火炮击发训练消耗的火药太多,每天几十炮的训练,就算温越库房再充足,也挺不住。

王钩特别想在温越面前表现。

温越刚到营房,炮兵们就被他集合在了营房前的空地上。

“敬礼!”

“见过守备大人!”

温越还了他们一礼,点点头,问道:“王钩,可以开始试炮了吧?”

“是,大人。”

王钩应了一声后,转头高声道:“兄弟们,请炮衣!”

炮衣就是包裹火炮炮管的外套,用于对炮管的保护的。

古时的人们,对能轰出上百斤几千斤的炮弹的大炮非常尊敬,撤炮衣常常被称为请炮衣。

听到王钩的喊声,顿时,一百五十个炮手进入库房,将几十门弗朗机炮、小铜炮、虎蹲炮推了出来。

然后,神情严肃,郑重无比地将裹在火炮上的帆布,给扯了下来。

温越仔细去看这些火炮。

发现这些火炮的结构都没有什么太多变化,但是炮架改变了不少。

像弗朗机炮底座的炮架原本是四轮高足炮架的,现在已经改制成便于移动的两轮炮架,可是不仅不影响行动力,连上下仰角度的影响也几乎没有。

而那些用肩膀扛,用背运的虎蹲炮,也加上了两轮炮架。

王钩解释说,这样也能轻便运输,也不影响射击角度。

另外,王钩又给温越展示了之前讨论过的,和定装火药一般的定装虎蹲炮炮弹。

炮弹被绸布包裹着,鼓鼓实实的,温越看不出里面装着是什么。

“打炮试试。”

温越说道。

“喏!”

王钩应声,立即朝那些炮手发出许多命令。

马上炮手推动火炮,瞄准了远处靶场上立着的木靶子。

最先是弗朗机炮射击。

二十门弗朗机炮排列成一排,威风凛凛。

装填手将弹药箱的子铳炮弹,推如母铳后的粗大凹槽内,将火门关闭。

然后瞄准手,用眼睛比照炮身上的准星和照门,对准远方的木靶子。

最后是点炮手将火门上的火线点燃。

“大人请退后一些,捂住耳朵。”

王钩这时捂住耳朵,向后退了一步。

温越以及身边护卫跟着做了,捂住耳朵,往后齐退一步。

“轰隆隆……”

巨响轰击的声音接连响起,二十门弗朗机炮接连开火,声音震耳欲聋,方圆几里都能清晰听到。

温越看得出,有了这新式炮架,加上王钩不断指挥这些炮手的射击角度,弗朗机炮射击的速度比没改造前要快了不少。

另外,这些炮手经过王钩的训练之后,射击的精度也高了不少,炮击时候没有着急,乱了节奏。

不过,现在是训练时刻,迎敌时候,若是也能做的现在一般不乱节奏,那的确不错。

弗朗机炮射击完毕后,便是小铜炮和虎蹲炮的射击。

小铜炮比虎蹲炮的口径大一些,相当于小型的弗朗机炮,威力不错。

虎蹲炮则因为打出的是霰弹,射击时的巨响,以及爆发出来的火光和烟雾俱是不少。

温越着重看的是,虎蹲炮射击定装炮弹的情况。

只见火炮手们装填虎蹲炮炮弹的时候,先是把炮弹塞进炮管,然后用铁木棍捅到底,最后一点一点用力推进去。

虽然看起来很费力,但相比于之前的虎蹲炮填装方式要方便许多了。

射击演示完毕后,王钩就用期待的目光看向温越,希望能够得到他的表扬。

温越并没有马上表扬,即便这次的演示,让温越看到了改良炮架后,火炮的射击速度加快了。

但是,火炮手方面还是不足。

射击全靠自瞄,并不专业,有几个炮手击发的火炮打得很远,大大偏离了目标。

这样的现象很小,影响也不大,但在战场上,或许就是这样的小失误,就会导致一场战斗的失败。

当然,温越知道,这并不能怪王钩。

火炮手是一个技术工种,需要火炮手识字,眼下他麾下的火炮手都是没有读过书的文盲。

另外除火炮上有着准星和照门,但缺少标尺,不算完全的测距工具。

加上大炮的制造,也无法标准化。

没有专业的机床,火炮带制造全靠工匠的手敲,炮膛内径外径都有误差,炮弹的大小也不能做成完全一样。

所以导致炮弹射击出去后,与预期射击轨迹出现落差。

这些都是很难解决的问题,在工业没有进一步发展,温越并不能强人所难。

“王炮总,你做得不错,短短一个月就能做出这些炮架,有心了。”

温越沉默了片刻后,还是先夸奖了王钩几句。

“谢大人夸奖。”

王钩兴奋不已。

温越等他兴奋了一些,又说道:“不过王炮总,火炮炮架改造不错,但你这些火炮手还需进行训练,射击精度有所不足。”

王钩急忙道:“大人,这都是训练时间少的原因,还请大人再给卑职几个月的时间,卑职保证给大人训练出一支百发百中的炮兵出来。”

温越笑着摆手道:“王炮总,本官并不是在责备与你,只是想问你一个问题。”

“大人请问。”

“你可知道标尺与测距工具吗?”

“标尺和测距工具?”

王钩一愣,没有明白温越意思。

眼下大明火炮不使用标尺,连基本测距工具同样不使用。

火炮击发时候,全靠的是火炮手的经验。

而要培养火炮手的经验,除了天赋异禀外,就是大量的射击经验。

因此,在大明一个射击精准的火炮手,非常难得。

温越便向王钩解释了一下,标尺和测距工具。

王钩恍然,说道:“大人的意思我懂了,这标尺乃是辅助炮手瞄准发射的器物。”

“没错。”

温越点头道:“比如你可以找同样的弗朗机炮,进行试射,按照射击角度和射击距离,做出一个射击标尺。”

温越简单的提点他一下,具体怎么做,还是靠王钩自己去想。

“大人说得是。”

王钩听到温越的话,眼睛一亮,深思起来。

不过温越没有给他沉思的时间,继续道:“另外,对于火炮手,本官觉得你也不必每个炮手都教会他们射击之术。

“只需把他们其中善射之人找出来,单独教习就可,其余炮手只需要教会他们装填火炮,射击火炮便可。”

王钩对温越这话,有些发蒙,疑惑问道:“大人,若是只教习其中一些人,其余人打炮如何能准吗?”

温越摆手道:“无妨,可以在火炮手另外设一职位,为旗炮手。旗炮手并不负责一门一门的单独打炮,而是观测敌情后,估算角度和方位,报给其他炮手,然后其他炮手进行射击。”

这是近代炮击的方式,打的是齐射,面积覆盖。

日后随着工业的发展,时代是要逐渐进入热兵器时代的。

而温越手上的火炮数量也会不断地增加,到时候面对敌人,来个炮火洗地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嗯……说的有些远了。

看过了火炮射击之后。

温越又在王钩的陪同下,前往了青牙堡的木器厂。

在年前的议事完毕后。

木器厂就接到了大量的马车和独轮车的订单,五六百辆的独轮车和马车,足够木器厂里面的近百个木匠忙活大半年了。

而作战所用的战车,如马车、独轮厢车还有炮车,也是王钩负责。

王钩积极性很高,又急于表现。

故此议事完毕后,才过了初三,就立即召集木器厂的木匠,来打造车辆。

比如现在温越面前看到的独轮车,就是新型改造的独轮厢车。

以往大明使用的独轮厢车,在车辆两侧都会专门打造上偏厢厢板,防御力是高,但非常笨重。

王钩新改造的独轮厢车,则将两侧的厢板换成了可以拆卸的木板,采用坚固又轻便的白杨、桐木制作而成。

这样战时的时候,可以插上木板,战士们躲在车辆后方防御。

另外木板上还绘上了狮头、恐狼等栩栩如生的色彩,可以用来惊吓敌人战马。

“大人,其实若是嫌木板防御力不足,其实还可以把木板包裹上铁叶或者皮革。”

王钩说道:“像我之前在神机营的时候,他们做出来的战车便是用铁叶皮革包裹的,另外还有手艺精湛的工匠,制作出立体的狮头猛兽形状,远处观之栩栩如生。

“大人,您看,我等是不是也应该……”

温越沉吟片刻,摇头道:“算了,那样太多花销了,且用料不菲,只用普通木板便可。

“实在不行,将两层木板合在一起,本官就不行,后金的弓箭能在远处射穿两层木板?”

王钩应是,又领着温越继续在木器厂里走动。

温越边听着他的介绍,边看着木匠们的干活。

每个木匠都是聚精会神的,不断打造着车辆的各个部位,等部位打造完毕后,又有专门的匠头过来组装,进行测试,检验后才算过关。

和大明的其他工匠一样,在木器厂的木匠每打造出来一个部位后,都要刻上自己名字,哪年打造,是谁检验。

如此哪方面出了问题,便可以快速地寻找出来,寻找到工匠和负责人的头上。

这样的苛责要求,尤其是在温越的设立的各个工坊中,更是做到了落实。

大明的其他地方,官坊制或许糜烂,管控不严。

可是温越这里,既然给了工匠充足的物资材料,每月发下来的口粮也不少,还有另外的奖励。

这般下来后,若是还出现质量堪忧,管控不严的情况,必然要受重责。

看完了木器厂。

王钩发觉温越脸上带笑,似乎心中有不少满意。

于是,王钩便大胆提议道:“大人,以卑职看,现炮营火炮打造速度并不如马车快,火炮手的训练也不能一朝一夕训练成功,所以不如大人让卑职另外领一车营。

“其他的辎重队的马车先暂且由卑职管辖,这样我等出战时,既可有辎重运输,也有火炮战车掩护。”

按照王钩的想法。

他提议在马车和独轮车上,装上数量不少的鹿角、拒马、木板、火炮等。

这样野外御敌,可以将车辆围城一圈,让军士在里面迎敌,尤其是对上建虏的骑兵时,这样可以大大减少军士心中压迫感。

对这提议,温越想也不想的直接摇头拒绝了。

这王钩太过于立功心切了。

“不行。”

温越说道:“辎重之事乃是军中重事,这些马车打造出来就是用来运输辎重,若是装上鹿角、拒马等,粮草便装的少了。

“另外,野外迎敌乃是我青牙堡军日后常有之事,该勇而当先,怎能临阵退缩。

“用车辆围着保护,岂不是助长他人士气,灭自己威风?

“王炮总,你这想法并不可行,这些车辆还是优先补充运输辎重之用,至于车营之事,日后等炮营起来后再讨论吧。”

王钩还想再劝说,温越却没有再给他这时间,离开木器厂,转回青牙堡了。